一一將服裝設計圖看罷,僅僅只是看著設計圖,就知道是學堂裡的娃娃們的傑作,一邊是衣物幾何圖形,一邊是高明工匠上了色彩的衣物製成後效果圖。
“這次還算不錯。”
劉衛民自上衣口袋拿出金色鋼筆,在桌案上一陣標注,並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鼐鏡,八百裡傳回京城,告訴魏公公,服裝必須要在七月底做出來,工錢給雙份!”
“諾!”
劉衛民擺手,朱鼐鏡退下,看著松了些口氣的五人,不由一笑。
“這麽緊張作甚,本國公也沒怎麽著你們。”
示意幾人喝茶,笑道:“不過也要提醒下你們,做事就該認真一些,現在不就挺好麽,一件衣物整的亂七八糟,現在的就很好,就是普通百姓照著圖也能依葫蘆畫瓢做了出來。”
五人一陣苦笑,魏廣微歎氣道:“國公說的是,今後我等一定多認真一些。”
劉衛民也知道布衣店裁縫都是現場測量身高啥的,很少如他這般依照規格標準化製衣,對此他也沒有太過苛責。
“軍中不同於其他,製式衣物越顯得精神些越好,本國公覺得……朝臣們是不是也該設計些自己衣物?”
“比如,本國公身上類似的軍裝衣物……當然了,也不一定是照著本國公這身,可以簡單些……”
劉衛民用墨水鋼筆在一張紙上,隨意畫了張看起來跟西服有些相似服裝,還整了個高高的紳士帽。
“比如這樣的。”
將隨意畫的圖遞到魏廣微面前,笑道:“這種服裝較為幹練筆挺,看著也精神,只是穿了這種衣物,今後跪拜就不怎麽合適了,小朝廷……可以取消跪拜的規矩。”
“啊?”
未等他人震驚開口,盧象升已經驚呼出聲,劉衛民轉頭看向生性較為急躁的盧象升,不由一笑。
“今後的大明帝國疆土萬裡,自一年四季皆如夏之安南,以至整年冰封的冰州雪原,海外更是島嶼無數,大明帝國每日所理之事無數,高效、廉潔是帝國維持龐大疆域最為重要的精神基礎,人乾淨、幹練、人人為龍,帝國才會強盛持久,一些可有可無的規矩可以革除不用,君臣坐而論道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世界在不斷發展,一些不合時宜的改變可以自他開始,反正兒子還年幼,至於將來不滿……還能跑去海外找他理論不成?
一邊畫著朝堂上心想的場景,想到兒子將來的鬱悶,嘴角就不由泛起一陣笑意,因陝西的陰霾也消散了些,五人心下一陣無奈,隱隱的發覺了劉衛民話語對未來文人、朝臣們的巨大影響。
劉衛民將手裡紙張抬起,並不是多美妙畫作。
“最高的這個位子是兒子的位置,兩旁稍矮座位,居東為內閣閣老,居西是司禮監大公公,下面則依照朝廷站班,環形依次就坐。”
“本國公是這麽想的,今後帝國肯定龐大無比,一個人終究精力有限,內閣閣臣主常務理事,司禮監主糾察不法,今後內閣需增加十三人或更多些也是可以的,非有治理兩道經驗以上大吏者不得入閣,國朝諸事司禮監不得插手,以內閣諸人決意為主,司禮監隻以律法為重,是大明朝最高律法制定者、解釋者、裁決者,內閣是朝廷最高治理者、執行者,但需向皇帝、天下負責。”
“內閣首輔總理天下事務,五年一議,每一府知府皆入朝議之,七成知府認可,可再為首輔總理天下五年,但內閣首輔總理天下最多不得過十年。”
“爝兒年幼,十五年後成年,也還是無治理天下的能力,就算無為而治,將治理天下權給了諸位,本國公相信諸位也當不會欺辱了我兒。”
“爝兒這一代經歷的事情頗多,後世子孫可能就要差了許多,沒理政能力,沒幾十年地方任事能力,帝國疆域龐大無比,有的地方千裡無人煙,有的地方則民無立椎之土,民情不同,習俗亦異之,需有治理地方經驗之人方才穩妥,若整日居於內廷,眼界終究淺了些。”
一乾人全傻愣愣看著撓頭的劉衛民。
……
“算了,不同意就算了,有些細節還沒想清楚,等想清楚了再說吧,這些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扔下圖紙,劉衛民撓著頭皮自顧自走出了帳篷,大明朝今後是帝製,還是君主立憲製,他也還在猶豫,帝國太大了,欲加顯得成熟穩重君王重要性。
“反正還有時間,不急不急……”
他這邊“不急不急、穩妥穩妥”低語,卻不知道前來尋他確定皇太子冊立禮儀之事的五人傻了眼,直到沒了人影,幾人也沒想起跑出去問事兒。
“老夫覺得……國公的提議不錯,軍中將勇的衣物都改了,咱們是不是也與軍中一般簡練些?”
魏廣微開口,孫傳庭、盧象升、劉若愚、劉之坤四人一陣沉默。
孫傳庭、盧象升畢竟太年輕,資歷遠不如魏廣微、劉若愚,兵部尚書柴國棟病了,兩人這才代之前來,他們哪裡會想到聽了這等驚世駭俗話語,不僅是兩人沒想到,劉之坤也想不到三兄會鬧了這麽一個么蛾子來。
劉之坤苦笑一聲,歎氣道:“三兄……以三兄此時威望,換了哪一個,也絕不會相信三兄不會取而代之,可三兄就是沒做下此等叛逆之事,或許……三兄自一開始就想著無為而治、君臣坐而論道吧……”
“劉公公,魏閣老之言……公公以為如何?”
劉之坤資歷要比孫承宗、盧象升高了許多,有地方數年治理經驗,又因劉家老四特殊身份,未來極有可能是大明朝首輔,聽了他話語,劉若愚眉頭緊皺,也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一者是對皇家的忠誠,一者心下也以為劉大駙馬話語是對的,帝國太大了,一小國可以獨裁,無論如何治理都無礙,可帝國太大了,稍微一個疏忽就是無數人生死。
劉若愚猶豫不決,魏廣微沉默稍許,說道:“此事太過重大,既然國公尚未完全想了穩妥,我等還是將此事壓在心底,莫要因此而亂了天下,畢竟……此事太過驚世駭俗。”
一乾人鄭重點頭,他們哪裡會想到,僅僅只是送一件衣服而已,竟然聽了如此要命的信息,卻也不得不重視無比,劉大駙馬太過異類,既然開了口,心下也肯定有這樣的想法。
魏廣微唯恐不夠穩重的盧象升將要命事情傳揚了出去,一再鄭重交待,盧象升就差詛咒發誓了,一再保證絕不亂說。
五人在帳內枯坐了大半個時辰,原本需要詢問的事情也被拋到了九天之外,全想著劉大駙馬話語究竟會對今後的大明朝造成多大的影響。
五人出了帳篷,正見劉衛民如同一個小卒,站在一群隊伍中,隨著領隊百戶口中鐵哨抬腿、重重剁地。
“嘀!”
“唰!”
“嘀!”
“轟!”
……
“嘀!”
……
看著頭戴大簷帽直視前方抬臂、剁地,劉之坤心下一陣歎息。
“或許……十五年就是一個錯誤!”
魏廣微頭也不轉,看著身穿二星大元帥小卒,深深歎氣一聲。
“國公大意了,神宗陛下囚死熹宗陛下生母……是對的,若無張氏……皇長子也不會……也不會再等十五年,大明朝……或許真的會在皇長子,會在國公手裡千萬代……生生不息。”
“可惜了……”
……
“澤厚、建鬥、伯雅……你們或許真的會成為千古流傳名相。”
“說不好,咱家以為……或許用不了十五年。”劉若愚突然開口。
魏廣微一愣,若有所覺微微點頭,又是一聲惱怒冷哼。
“一群跳梁小醜也敢覬覦大明朝江山社稷,竟想控制朝廷……找死!”
劉之坤、孫傳庭、盧象升微微點頭,知道魏廣微在說著什麽,他們不是蠢貨,能夠看出江南哪些人弄出個大明錢莊意欲如何,他們可不認為那些人是劉大駙馬,但劉之坤還是微微搖頭。
“江南一乾跳梁小醜算不得什麽,估摸著大兄根本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僅僅只是江南織造府,他們就難以對付,織造府吞了他們老巢之地,大明錢莊就只是個無源之枯木而已,想要拔出極為容易。”
“以大兄反應來看……感覺上……天下可能要亂了。”
四人一陣皺眉。
孫傳庭微微點頭,說道:“有些事情國公並不願意與人說的太清楚,但是……國公下令封鎖河套草原,罷去大板升城市易,顯然是封鎖大明人逃入草原。”
盧象升接口道:“中原人並不願意跑去關外, 更不願意居於韃靼之地,除非……除非是關內人真的活不下去了,今之陝西民亂傷了國公名下之人,朝廷竟然不聞不問,國公雖怒,但也可以看出,若亂,必然是陝甘先亂!”
魏廣微不由一笑,雙手攏在袖中,看著遠處一板一眼踢腿踏步的劉大駙馬,笑道:“早先年國公就有說過小冰河之事,天災頻繁之下,有些民亂在所難免。”
“國公性子雖強,心地卻最為良善,待民極善,只是有些人過了,心地良善,可不代表真無殺戮之心,只不過被國公強壓著罷了。”
盧象升突然皺眉道:“搶了糧,還殺了人……不會是與國公有仇的龍王、呂梁山賊眾吧?”
劉之坤不屑冷哼。
“愚蠢!”
“這只會激起大兄怒火,西安府、朝廷如此不作為,更像是放縱賊人刻意為之,只是……劉某想不明白,他們這是為何,除了惹惱了三兄,在劉某看來毫無任何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