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他娘地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混蛋……排隊排隊……”
“一個一個來……”
劉衛民坐在一張破桌子前,嗓子都有些嘶啞了,看著手下將勇不時用鞭子嚇唬亂插隊的家夥,自己則親自招納軍卒。
大哥劉衛山說二哥劉衛海也想跟著一起混,這是好事兒,上陣父子兵,兄弟三人在一起凝聚力更強,至少在宗族很強的時代是如此。
還別說,劉衛海號召力還真不是蓋的,這才短短兩日就征召了六七百,還都是身體健壯年輕人。
天色漸晚,人群漸漸稀少,在他收下最後一名身高體壯之人後,大大伸了個懶腰,正要合上帳冊,劉衛海走到身前。
“三弟,咱們寨子裡還有些人,收不收?”
“嗯?還有?收啊!為何不收?”
劉衛民有些疑惑,這個二哥之前還威風凜凜朝著人群大吼大叫呢,怎麽這時跟做賊似的?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見到一群娃娃、老人出現在了眼前,這才明白為何這位二哥會露出如此表情來,嘴角更是一陣抽動。
劉衛民向一娃娃招了招手,娃娃還不知道怎回事呢,一老者照頭就是一下,這才捂著腦袋,眼淚汪汪跑了過來。
看著很是委屈的娃娃,劉衛民又是一陣無語。
“娃娃,你為何要當兵啊?”
“俺娘說,小三小四哥哥每月能掙一兩三分銀子,還……還能每日吃雞子。”
“這樣啊……”
“嗯嗯,俺娘說了,吃雞子能長大個,長大個就能當兵殺敵。”
“吃雞子是能長大個……行吧,你這娃娃俺收了。”
劉衛民一陣苦笑,寨子裡都是軍戶人家,每家每戶情況雖不大一樣,但每家每戶都會有人死在戰場上,有男人死,就會有孤兒寡母,日子之難熬難以想象,吃雞子長大個,長大個當兵殺敵掙軍功,正就是軍戶的一生。
劉衛民輕聲歎息,娃娃卻極為高興跑回人群,也不知與那些娃娃們說了什麽話語,一群娃娃竟然全都歡快跳躍,看的他鼻子一陣酸楚。
一老者來到他身前坐下,兩眼很是凶狠霸道,也不開口,劉衛民有些不解看著老者,正待開口試探……
“三娃子,說吧,七叔你是收,還是不收?”
老者話語一出,這才明白老者輩分比他高,忙起身為老者倒了杯水,笑道:“七叔……不是三娃子不收您老,您也是老軍武了,也應該明白……俺很快就要上戰場了,您老年歲……”
“你懂個啥子?七叔跟了戚帥十余年,老了怎滴?老了給你三娃子訓兵總還夠格吧?”
“嗯?”
劉衛民心中一驚,原以為這位七叔隻是個普通老兵,沒想到竟然是戚帥身邊老兵,忙躬身鄭重行了一禮。
“是三娃子不懂事兒,七叔教訓的是,這麽著吧,七叔與族中老者專門訓練軍卒戰陣廝殺之術,為……七叔為總教頭。”
老者對劉衛民態度很是滿意,也不多言,起身就走,老頭簡直就是天生的頭領,只見他一招手,十余個老頭和一幫子娃娃全呼啦啦走了,看的他又是一陣鬱悶。
老頭姓劉絕對沒錯,可叫啥名?具體經歷是什麽?他是一無所知。
這也不怪他,他就是一個冒牌貨,待在寨子裡時間也短,自來到大明,他的生活幾乎全在軍營裡渡過,不過看著這老頭的威望如此之重,想來也是極為容易打聽得到。
收攏了帳冊,
看著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小花木蘭,拍了拍她的腦袋將她叫醒。 “天都黑了,咱們該回去了。”
“人都走了嗎?啊~俺忘了回家給爹爹做飯,小旗大人……”
“行了行了,你這丫頭來回跑累不累?明日叫上幾個人,將你那死鬼老爹抬入軍營,嗯……你爹好像還識字吧?”
“嗯嗯,爹爹原本是不會的,還是娘親教的呢。”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爹爹教……教孩兒軍讀書識字吧,算是……教授吧……”
劉衛民心想著今日夠鬱悶了,都把招收到了這麽多強壯軍卒的喜悅消耗一乾二淨了,為了一個癱在床上家夥的可憐自尊,還不得不想著法子安個名頭。
小花木蘭大喜,弟弟早就被她偷偷帶入了軍營,由一群嬸娘們照顧,現在再將老爹帶入軍營,今後自己就可以安心做女將軍了。
也不與小旗大人打聲招呼,一溜煙跑了個沒影,至於站在背後的小豆芽,也隻是看了一眼遠去的小花木蘭而已。
就在他扛著桌子,小豆芽提著板凳準備回自己營帳時,大營門口一陣馬蹄聲傳來,劉衛民眉頭一皺,轉頭看向大營之外。
“下馬!”
十數名軍卒挺刀持盾圍住幾十名錦衣衛,孫行大怒,錦衣衛橫行天下數百年,身為天子近衛軍的他們,到了哪裡都是被人客客氣氣請進,怎麽一個該死的小旗也敢……
還未等孫行大怒訓斥,百戶馬雲鵬跳下戰馬來,向守在營門外的趙三郎拱手說道:“我等兄弟是京城錦衣衛,奉命前來尋找劉指揮使劉大人。”
趙三郎見他們身穿飛魚服就知道是錦衣衛,隻不過他不得不裝作不認識,否則指揮使大人的板子可就打在了他的身上,聽到馬雲鵬話語,趙三郎忙收起刀兵,上前拱手作揖,笑道:“大人莫怪小人無禮,不是小人故意阻攔大人,實在是我家大人軍法如山,小人……小人這就為大人稟告……”
“不用了。”
馬雲鵬擺了擺手,他已經看到劉衛民扛著桌子拿著帳冊走了過來。
劉衛民遠遠看到是群錦衣衛,心下一陣打鼓,為了刻意掩飾內心的緊張,故意扛著桌子走到營門口。
“原來是錦衣衛大人前來,三郎還站著作甚?還不趕緊請大人入營?”
劉衛民照著趙三郎就是一陣訓斥,又示意自己兩手沒空閑無法行禮,說道:“大人前來不知可有要事要辦?”
馬雲鵬盯著甚為年輕的劉衛民,心下感慨連連,面上卻不露聲色,馬鞭在手心裡一起一落,說道:“小旗大人,難道就不知我等兄弟因何而來?”
劉衛民心下更是咯噔不斷,皺著眉頭說道:“素聞錦衣衛所到之處皆哭喊震天……”
“大膽!”
孫行手按腰刀上前一步,劉衛民冷眼瞥了他一眼,人卻看向馬雲鵬,笑道:“這位兄弟有些性急了,說實話啊,小將還從未見識過大名鼎鼎的繡春刀呢。”
“當然了,以小將看來……今日是看不成了。”
馬雲鵬眉頭微抬,笑道:“哦?這是為何?”
見馬雲鵬露出微笑,而他自己也未感受到任何殺機,心中大概也猜測了點緣由,笑道:“小將本是一無名小輩,能與大人有了因果也不過是因兩個緣由。”
“其一是董百戶董大人。”
“其二……小將肆意妄為,私命朝廷將官。”
“啪啪……”
馬雲鵬手掌輕拍,笑道:“小旗大人果然聰慧,其一且不言也罷,這其二嘛……難道還不夠小旗大人入了我錦衣衛北鎮撫司監牢?”
劉衛民一陣苦笑,歎氣道:“不但夠,還且還夠千百次的。”
“呵呵……”
馬雲鵬呵呵一笑,緩步走入營內,一邊四處打量著這座大營,一邊走向劉衛民中軍大帳。
“以四角為堡,期間錯落交叉相置十數處,數十火炮置於期間,營外更是設以明暗無數坑陷,想來就是遭受同等兵力夜襲,一時間也很難以破開小旗大人的營寨吧?”
“呵呵……”
劉衛民搖頭一笑,與馬雲鵬並肩走向自己中軍大帳。
“大人可是說錯了,大人並未進了我軍中之地,雖大人為錦衣衛,打探消息自是軍中好手,可以探查了我營外些許設置,但對營內之事……應是所知不多,大人以此等之法,欲要佔據心理上風可是遠遠不夠啊。”
“哦?馬某倒是有了些興趣,小旗大人可否請教一二?”
“請教當不得,說說還是可以的。”
劉衛民伸手指向不遠處的土堡,這個土堡其實算不得土堡,隻是用些草繩編制的袋子,裝上泥沙後一層層壘落上去的。
“土堡看似土堡,也有火炮,至少看起來像是火炮,其實不是,隻不過是個樣子而已。”
“營內一共一百二十三處此類土堡,但真正的土堡隻有二十一處,而那裡卻集中了我軍全部火炮。”
劉衛民又指向自己軍帳之後的方向,說道:“軍中大帳一般都是居於營地正中,主要作用呢……是為了避免主將第一時間被敵人乾掉。”
馬雲鵬微微點頭,飛魚衛雖然不像真正軍隊那樣出征作戰,但他也是知道軍營是個什麽樣子,而且大多都會是八卦陣那樣,將中軍大帳放在陣心。
劉衛民繼續說道:“小將的軍營卻大不相同,大人也是看到了,我中軍大帳是遠離陣心的,意思是……就是為了讓人夜襲我軍。”
馬雲鵬點了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想來小旗大人是將所有兵力全都聚集在了這裡。”
劉衛民微笑搖頭,說道:“大人可又說錯了,小將這裡可沒什麽陷阱,就是純粹讓敵軍來攻的,而小將也絕對會在稍微抵抗一下就逃之夭夭,逃去縱深騰挪空間更大的那裡。”
“在那裡,有數道一人深深溝,深溝背後才是真正的火炮群,兵力最重之地,這裡隻是數十堆……”
“砰!”
劉衛民雙手合攏猛然張開,比劃了個劇烈爆炸的情景。
“每個營帳內都置放著炸藥,隻要臨走前點燃帳篷,每一座帳篷都會有無數鐵片飛射出去,殺傷可以殺死的任何活著的人,而緊追殺我等逃離之人就會被攔腰斬斷,數道溝壕中會有無數火銃、弓箭射殺殘余之人,就算這些人真的強大的沒譜,也還有數十門火炮繼續招呼。”
“想夜襲我營?”
“沒個三五千兵馬,那是想也別想的,而且還得給老子留下半條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