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太祖皇帝王審知將膝下子嗣分派各州赴任刺史,為的是讓閩地形成凝聚力。
在王審知在世的時候,閩地五州確實形成了強大的凝聚力。而且這種凝聚力在王審知過世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仍然持續有效,只不過在某些時間很短的階段裡,由於王氏皇族兄弟們之間的爭權奪勢,產生了略微的排斥力。
如今的閩地已經不需要靠分封王室來形成凝聚力,因此閩主王延政傳召泉州刺史王繼勳和漳州刺史王繼成,不僅可以避免再次發生爭權奪勢的內部混亂,還可以壯大閩都福州的皇室規模,鞏固閩都的中心地位。
王繼成如期卸任漳州刺史一職,攜帶家眷歸來閩都福州,刺史一職由漳州副使董思安繼任。王繼勳雖然卸任了泉州刺史一職,刺史一職已由泉州副使留從效繼任,然而,王繼勳卻仍然滯留泉州城,理由是身體不適,近期無法動身。
閩主王延政多有疑慮,於是命林仁旋隨同宰相潘承佑一起前往泉州城一探究竟,並派出侍衛諸軍副都指揮使黃仁諷率領一支禁軍隊伍護送。
臨行前,閩主王延政特意召見了潘承佑和林仁旋,交代了此行的三點目的。第一,到了泉州,仔細觀察泉州城的軍備情況。第二,見到了王繼勳,仔細試探他是真的病重還是在裝病。第三,倘若王繼勳真的病重,仔細查探他最近可否與什麽特別的人有過密的接觸。
林仁旋心裡清楚,閩主王延政並不信任王繼勳。潘承佑看出林仁旋的心中似乎有所疑慮,於是笑道:
“官家的那些交代,其實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到時候只需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如實回稟便是。自太祖皇帝以來的幾十年,在泉州刺史任上的王室成員,雖然常常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件,但終究都有驚無險,遠不如建州來得凶猛。”
要說起在泉州刺史任上的王室成員,那可就說來話長,得從太祖皇帝創業之初那會兒開始說起了,當時的泉州刺史叫王審邽。
王審邽是太祖皇帝王審知的二哥,也就是王潮的二弟。當時北方兵荒馬亂,三兄弟率領一支光州軍從北方南下閩地,攻破城池,佔領泉州,王潮成為泉州刺史。七年後,光州軍又攻下了福州城,王潮升威武軍節度使,帶著王審知遷往福州,而把王審邽留在泉州,繼任泉州刺史。又過了三年,王潮病重,委任王審知掌管軍政事務。不久,王潮病逝,王審知繼任威武軍節度使,後被授封為閩王,由此開創了閩國。而此時,王審邽仍在泉州,就任泉州刺史。
對於這些,林仁旋是熟悉的,在任何一部五代十國的史書上,王審知三兄弟的創業史都是會提及的。當時,中原戰亂頻仍,閩國偏處一隅,相對穩定。王審邽任泉州刺史期間,為招攬禮待入閩避亂的唐故公卿文士,於泉州西郊南安縣唐安鄉修文裡建招賢院,接納一大批中原流亡人士。與此同時,王審邽著力發展農業生產,倡修水利,鼓勵墾荒,流民還者假以牛犁,完其廬舍,終使五谷豐登,民心安定。
王審邽主政泉州時,其長子王延彬即常常協助他處理政務。王審邽逝世後,王審知即命大侄兒王延彬代理泉州刺史,那一年王延彬年僅十九歲,第三年王審知實授王延彬泉州刺史之職。
王審邽和王延彬父子治理泉州,致力於建立造船業和航海業,積極發展海外貿易,既鼓勵本地商船走出去,更歡迎外國商船開進來。為加強對海洋貿易的管理和保護,王延彬還在其衙門內設置了海路都指揮使和榷利苑使兩個專任官吏。海路都指揮使主管保護海上航道的安全事宜,榷利苑使則負責主持海上貿易業的運作。
王延彬崇信佛教,在青陽山建法雲寺,在州城北山建福先招慶寺,在城南建教忠寺,在南安縣建福清寺,在他妻子徐氏葬地鳳凰山建鳳凰寺,在開元寺四周建造二十余處精舍寺院。他的妹妹出家西禪寺當尼姑,他特地擴建泉州羅城的西北部分,把西禪寺圍在城內。
王延彬治理泉州十七年,官民都安居樂業,王審知承照製書讓王延彬兼任平盧節度使。然而,正好在這個時候,王延彬竟意外得到了白鹿和紫芝等祥瑞物品,並認為這是帝王的征兆。王延彬因此派人過海去中原梁朝那裡納貢,並請求梁朝皇帝任命他為泉州軍節度使,試圖自立,擺脫福州威武軍的管制,而威武軍節度使便是他的叔父王審知。事情很快就敗露了,王審知快刀斬亂麻,罷免了王延彬的官爵,將他軟禁家中。之後,王審知把泉州刺史一職授給了自己的次子王延鈞。等到王審知逝世,由長子王延翰繼任威武軍節度使時,王延彬被軟禁已有六年。不久,王延鈞在泉州刺史任上,和建州刺史王延稟聯合,領兵進攻福州,成功奪權,繼任威武軍節度使。這時,王延彬才被重新起用,複任泉州刺史,直到病逝,由王室後輩繼任。
如此看來, 當年太祖皇帝是從泉州進攻福州才得到了整個閩地,之後泉州刺史王延彬於太祖皇帝還在世時,就曾試圖擺脫福州威武軍的管制,想自立為泉州軍節度使,後來先主王延鈞也是從泉州聯合建州進攻福州奪了權,或許這些加在一起便是閩主王延政要防備王繼勳的原因吧!
終於到達泉州城了,林仁旋走下了馬車,泉州城的城門赫然映入眼簾。穿過泉州的外城羅城,進入了泉州城腹部的衙城。只見遍地刺桐樹,枝葉繁茂,刺桐花開,殷紅似火。
泉州城牆是在前朝唐故城的基礎上,經過三百年逐漸完善起來的。泉州城裡裡外外共有三層。中有衙城,為開府建衙之處,內為子城,即唐舊城。子城廢用,原來的子城四個城門即改為鼓樓,以報時辰,稱四鼓樓。外為羅城,是包圍衙城和子城的外城。
唐故城初築時間從武則天久視元年開始,到玄宗開元六年時晉江建縣,為夯土版築。唐光啟二年,王潮為泉州刺史,任內興築泉州子城,周三裡又百六十步。唐天祐間,王延彬權知軍州事,繼續對泉州城進行擴大,向四周發展,周圍二十裡,外城效仿福州城,名為羅城。
在王繼勳的家中,潘承佑故意退避,讓林仁旋去見王繼勳。果然,王繼勳臥病在床,林仁旋通過近距離觀察,發現王繼勳的氣色確實不太好。王繼勳要求所有人都退下,單獨留下了林仁旋,說道:“皇叔怎麽想的,我心裡都清楚,我這邊有一封密信,是王繼昌寫給我的,請代我轉交給皇叔,一定要親自交給官家,勿經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