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唐軍先鋒使王建封率領五千精兵,兵臨閩都建州城下。
王建封派出探子,偵查建州城的守衛兵力。原以為建州城的兵力不足兩千,誰知探子卻回報,說建州城的兵力顯然不止兩千,甚至比先鋒隊的五千兵力還要多。
王建封的任務是在建州城的守軍不足的情況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下建州城,如今失算,隻能望而止步了。
林仁翰以為,到了應該爭分奪秒的時刻,是留下硬乾還是走為上策,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在此最後一刻,林仁翰陪同宰相潘承佑,一起面見了閩主王延政。林仁翰由於身份特殊,不便多言,於是慫恿潘承佑來背鍋。
潘承佑雖是文臣,倒是也直言爽快,開門見山對閩主王延政說道:“建州城守不住了,陛下,我們回福州吧!”
“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他的?”王延政指著林仁翰問道。
林仁翰欲言又止,繼續保持沉默。只見潘承佑毫無懼色,答道:“這是臣和林將軍的一致提議,還請陛下速速做出決斷,再晚就來不及了。”
“你們都先退下吧!”王延政揮了揮手,對去留問題沒有任何表態。
林仁翰和潘承佑一起退了下去。林仁翰本以為此事沒有結果,哪知潘承佑卻說:“回頭我們都注備一下,隨時撤出建州城,回南都福州。”
“什麽?這就準備?可是官家並沒有下旨意啊!”林仁翰感到疑惑。
潘承佑解釋道:“官家沒有當場否定我們的提議,就表示已經默許,等我再一次勸諫之後,想必官家就會下旨意了。不過到時再準備恐怕就來不及了。”
“官家既然默許,為何不當場下旨意呢?”
“官家自從十幾年出任建州刺史以來,在建州扎根播種,感情深厚,建州對於官家來講意義特殊,如今要他拋棄建州百姓,自然難以啟齒。”
“明白了,建州隻是暫時放棄,遲早會再奪回來的。”
“有你這句話,官家會走得更放心的。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就開始實施這個金蟬脫殼的計劃吧!”
“金蟬脫殼?好一個金蟬脫殼。”林仁翰笑道。
建州城北門的守衛來報,王建封把軍營駐扎在建州城北門外,不進攻也不撤退,似乎在坐等南唐大軍的到來。
王建封有十足的把握,閩軍不敢出城迎戰,而隻能死守城池。果然,林仁翰奏請派他的精兵出北門,殲滅王建封的五千先鋒,卻被宰相潘承佑拒絕,唯恐對方使計聲東擊西,倘若城內兵力空虛,一旦唐軍從其他城門攻來,後果不堪設想。
林仁翰擔心的是,撤回福州在即,如果無法偵查到唐軍的真實數量和方位,如何保證撤軍途中的安全,以及確保留在城裡的建州百姓不會受到唐軍的屠殺。
而潘承v對此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為了確保建州百姓的生命,潘承佑主張不留一兵一卒,不做任何抵抗,而將建州城拱手相讓。建州城內的兵力全部護送官家回南都福州,以保證閩主在路途中的安全。
林仁翰聽了提出異議,說道:“若是不留一兵一卒,不做一絲一毫的抵抗,如何保證那五千先鋒不會追擊我們。難道這位先鋒史會乖乖地放我們安全撤出建州?”
“我意正是如此。”潘承佑信誓旦旦,原來他早已得知,這個叫王建封的先鋒史,本就來自建州。
“就算如此,他如今身為唐將,且是受命來攻建州城,如何能念鄉情,
就算念及鄉情,保證不屠殺百姓,又如何保證不追擊官家,畢竟他身為唐將,無需忠於我主。” “不念鄉情,總得念及救命之恩吧,他的救命恩人就在建州城,我相信,他會放下武器的。”
當年,太祖皇帝王審知授封章仔鈞為西北面行營招討史,駐守浦城西岩山。國計史薛文傑圖謀土豪吳光的財產,土豪吳光奔於吳,請吳出兵討閩。吳國信州刺史蔣延徽於是率軍進攻建州。吳軍突破了閩軍在建州浦城西岩山建立的防線,向章仔鈞的營壘發動攻擊。
蔣延徽所率吳軍來勢凶猛,章仔鈞料定來者不善,下令西北面行營全軍備戰,同時派出軍校王建封前往建州,並向他下達軍令,必須在七天之內帶領援軍趕回。哪知,最後因為天氣原因,援軍於第九天趕到,所幸章仔鈞用兵如神,及時化解了多次的危急。
章仔鈞治軍嚴厲,仍按軍法囚禁了王建封,準備三日後斬首處置。章仔鈞的夫人練氏聽說了這件事情,就連夜悄悄地把王建封給放了。王建封一路向北,投奔了吳國,成為了邊鎬的部下。
當年放走王建封的練夫人此時就住在建州城內。救命恩人在此,王建封哪裡還有不降之理?練夫人聽說要大動乾戈,主動站出來,請求出城會見王建封。
“如果可以化乾戈為玉帛,避免建州城毀於戰火,就讓老婦出城去見見他吧!雖然我無法確定,他是否會聽我這個老太婆的話,但是天地良心,哪怕是豺狼虎豹都懂得報恩,我寧願相信他不是豺狼虎豹,而是懂得感恩的人。”
為了確保練夫人去見王建封時的安全,林仁翰自告奮勇,換下一身戎裝,改扮平民的樣子,假裝是練夫人的子嗣,陪同練夫人一同出城。
“我聽說你就是護國大將軍,軍職也是西北面行營招討使,對嗎?”
“是這樣的, 都是兵部的意思,末將當初要是知道,章老將軍也曾是這個軍職,末將絕不敢受任這個軍職了,如此對章老將軍實在無禮,真是對不住。”
“這是哪裡的話,老章不在已經四年多了,西北面行營招討使一直空缺,我這個老太婆巴不得趕緊來個人守護北境呢,看到是你來,我是很欣慰的。”
林仁翰扶著練夫人,從北門出來,儼然像個平常百姓人家。他們來到唐軍駐扎的軍營外面,林仁翰叫喊道:“王建封聽著,你的救命恩人練夫人在此。”
王建封聽到守兵來報,走出軍營,認出了練夫人的模樣,隨即扔掉身上的兵器,面對救命恩人,跪拜痛哭。
練夫人神情自若,聲色俱厲地訓斥道:“混帳東西!當年我救你一命,難道是讓你帶著外人來禍害家裡的鄉親們嗎?”
王建封只顧痛哭,沉默無言,片刻之後,哭道:“我該如何,夫人請說。”
……
當天晚上,林仁翰率領全部精兵一萬五千護送閩主王延政及皇后、皇子等家眷,從建州連夜擺駕前往南都福州,百官重臣攜帶家眷隨行。王建封接管了建州城,沒有傷及城內的無辜百姓,並
林仁翰的隊伍途徑延平鎮,遭遇唐軍追擊,幸好一名汀州將領率軍及時趕到。原來,汀州刺史許文稹只求自保,並不想發兵救援建州,但汀州所轄永平鎮的守將劉瓊聽聞閩主危難,決心不再奉刺史之命,而擅自率軍馳援建州。
有了劉瓊率軍斷後,為官家擋住了追兵,林仁翰得以繼續護送閩主撤出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