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川漢軍與張寶黃巾對峙日久,誰也奈何不了誰。 這些日子,可把劉俊義悶壞了,自那日夜襲敵陣之後,每日裡點卯整軍,輪值哨衛,卻不見廝殺。本以為軍旅征伐,必是血戰連日,烽火不休,怎知竟是這般沉悶光景?
劉俊義還特地修書一封至襄陽,讓父親安排,補充些兵員過來,前者大軍被黃巾毒氣所敗,本部鐵騎?虎兩營折損極大,尚需時日恢復元氣,料想一月之內,襄陽新兵就能趕來此地。
這日一大早,劉俊義又在本帳內和幾個兄弟商議軍情,敵方軍情一直未變,實在也沒什麽好談的,最後便成幾兄弟說笑了。
“雲龍,要不去孟德或文台營內,討些酒喝?”劉俊義本軍不許飲酒,典韋若想過酒癮,只能是去曹操孫堅或袁紹的軍營內相見才有機會,因此又攛掇劉俊義。
“得了吧,二哥!”“這一大早的,酒癮就犯了那?這些天你也沒少喝呀,孟德文台隔三差五的就和咱們兄弟相聚,我看哪次都是你喝的最歡!”劉俊義這倒說的是實情,袁紹自為蕩寇將軍後,常在朱?主帳參讚軍務,倒是曹操孫堅還是常有閑暇,經常邀請劉俊義兄弟來營中相會。
趙雲也跟著笑道:“就是,前日在文台兄帳內,祖大榮被他灌的抱著我直喊舅舅,他倒好,非說我是大榮外甥,不是舅舅。你個笨老三,咱們都是結義兄弟,我是大榮外甥,你不也成了大榮晚輩?這不是抽自己耳光嗎?”
大家都大笑起來,典韋不好意思地道:“唉,這不是總沒廝殺嗎?老典憋的忒苦,倒把腦子憋壞了,沒想到這層。”
許褚笑了會,正色道:“諸位兄弟,這不戰也是戰,可別覺得憋悶。自古以來,對陣不戰之道便是極有講究。戰國廉頗以不戰而對秦軍,武安君莫之奈何,還是用了反間計讓趙王改任趙括為將,方有長平之勝;孝景帝時,七國叛亂,周亞夫以不戰泄七國銳氣,終於等到良機,奇襲糧道,一戰而勝。是以我們兄弟,不僅要出陣殺伐時勇而爭先,銳不可當,就連長相對峙,避而無戰時也要安之若素,捺下性子。”
劉俊義微笑點頭:“大哥此言極是,你們幾個可要記下。”典韋、趙雲似有所感,都點頭稱是。
就聽到曹操的笑聲從帳外傳來:“雲龍啊雲龍啊,我幫你告了個假,今日我們去潁川城裡逛逛。”正說著,曹操已掀開帳門,走了進來。
幾兄弟都站起相迎,劉俊義笑道:“孟德兄好興致?怎麽要去潁川城裡?”
曹操精神極好:“今日潁川城內名士齊集,研文講經,我等喬裝了過去一看,潁川四長,名垂前世,他們的子侄族人多有經天緯地之才,咱們可別錯過了這機會。”曹操所稱潁川四長,乃是順衝兩帝時潁川的四位名士,荀淑、鍾皓、陳?、韓韶,為當時士大夫傾慕推崇,只是此時都已謝世。
劉俊義聽了心裡一動,別的人不大清楚,但是荀彧、荀攸、郭嘉好像都是潁川人那,這次名士齊集,他們多半會到場,這幾位可都是足智多謀的頂級謀士,若能趁這次機會得以結好收納,那就賺大了。
想到這裡,劉俊義立刻讚成:“好!好!我們這就和孟德兄同去,看看這熱鬧。”
典韋聽說是看文人名士,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想到能去潁川城裡逛逛,卻遠勝囿於軍營了,便也吵嚷著同去。
幾個兄弟都要去,趙雲自然也跟著,只有許褚道:“我便留在軍中,以為照應。
” 幾人計較定了,許褚留守軍中,曹操和劉俊義、典韋、趙雲、劉俊義隻穿了常服,飛馬出營,直往潁川城中而去。
王欣然在馬車裡醒轉,已是一日之後,頭腦兀自還有些昏沉,隻記得昏厥過去前,似乎有一人喝止了郅徽的輕薄之舉。
王欣然想支起身子,看看身在何處,剛一動身,手足酸麻,竟是難以動彈,她歎了一聲,郅徽此毒名為百日醉,若無解藥,這手足無力之狀要持續月余才能消解,也就是說,這一月之內,自己與一個不會武藝的尋常婦人無異。
“夫人醒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王欣然嚇了一跳,什麽夫人?急看是何人如此稱呼自己,卻原來車內邊角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那姑娘膚色較黑,面相忠樸,雖然年歲尚幼,但一雙眼睛倒很靈動。
“你是什麽人?這是在何處?”王欣然問道,想將身子支起,卻雙手無力,怎麽也支不起來。
“夫人別動,小婢來幫你。”那小姑娘上前幫手,把王欣然輕輕扶起,又取了軟墊,讓王欣然斜靠著,一切安置好了,才答道:“小婢是東家剛救來的,專門服侍夫人。”
“什麽東家?什麽夫人?”王欣然一急,看這馬車廂內布置,倒不奢華,只是車廂甚寬,兩個人在廂內卻仍有極大空曠。
那小姑娘倒挺懂事,為王欣然將被褥蓋好,口中道:“東家是好人,知道夫人病了,救了夫人,昨天晚上,東家還救了小婢呢。”
這小姑娘說話是汝潁口音,聲音清脆,叮叮咚咚地甚是好聽。
“救了你?”王欣然見這小姑娘可愛,倒好奇起來,一時忘了自己處境。
“我爹將我換給鄰村一戶人家,這幾年大家都餓得厲害,晚上那戶人家支起鍋子,要煮了吃我,是東家路過那裡,把我救下了。”小姑娘順口道來,卻似在訴說一件平常之事一般。
王欣然卻聽的毛骨悚然,黃巾起事,兵亂連年,田地荒蕪,百姓失所,這戰事著緊一帶確是十室九空,民間糧食不是被漢軍強征,便是被黃巾擄掠,老百姓實在沒有吃的,易子而食的慘事時有發生,眼前這可愛的小姑娘竟也差點成了他人口中之食。
王欣然頓時對這小姑娘大起呵護之感,苦於雙手難動,只能溫柔的看著那小姑娘:“那東家殺了那戶人家,把你救下了?”
小姑娘搖搖頭,替王欣然整理被褥皺褶:“沒有,東家救下我,送了些糧食給那戶人家。”
百姓易子而食,確非本願,王欣然覺得這個東家甚有俠義之風,不禁很有些好感。
小姑娘又道:“我也不回去了,再回父親那裡,不知道什麽時候父親又把我送出去給別人吃了。”說到這裡,這小姑娘臉上才有些淒然之色。
王欣然雙目一閉,親生父女,尚且這般,人間慘事,莫過於此。
“我甘願為東家為奴為婢,正好聽東家說,有位夫人得了病,小婢就過來照顧啦。夫人叫我小杏就行。”小姑娘又笑逐顏開。
“小杏?杏花的杏?”王欣然和小杏隻交談了一會兒,便很喜歡這小姑娘。
小杏睜大眼睛,自小貧苦,她又怎識得字?愣了一會才說道:“聽說我爹是指著村口那銀杏樹給我起的名。”
兩人正說著,馬車停下了。
馬車帳簾掀開一角,一個勁裝大漢端了熱氣騰騰的飯食遞了進來,口中道:“小杏,吃飯啦。”
小杏開心的接過飯食:“謝謝大哥。”
那大漢知這是女眷所在,不便探看,便要轉身離去。
小杏又道:“大哥,夫人醒啦。”
“哦?”那大漢道,“我去跟大哥說去。”
王欣然知道那大漢口中的大哥就是小杏說的東家了,而在天戮手下救出自己的多半也是此人,倒要見一見是什麽人物。
過了一會,便聽到那雄壯的聲音響起:“姑娘醒了?”
沒錯,自己昏過去前,就是這聲音製止了郅徽,王欣然確定就是此人自天戮手中救了自己。
虎氅大漢探頭進來,見王欣然斜靠在車壁上,笑笑道:“醒了?你足足昏厥了一天一夜,還沒恢復吧?多歇會兒,等你大好了,再說詳細。”又看到小杏:“小杏,快吃飯,一會兒涼了,記得給這位姐姐也喂點。”這虎氅漢子人極雄壯,但看著小杏卻是一臉慈愛。
“嗯,小婢知道啦,謝謝東家。”小杏歡快的答應。
“壯士,我那兩位兄長如何了?”王欣然畢竟還擔心周倉管亥的安危。
虎氅大漢一笑:“姑娘放心!那兩位真是好漢,受傷極重,一直昏迷不醒,好在救治及時, 現下無性命之憂,我給他們敷了上好草藥,料想十多日內便能痊愈。”
王欣然心下一寬,又追問道:“壯士為何救我們?”
虎氅大漢聳聳肩:“看你們身手了得,想收為己用。”
王欣然淡淡一笑:“壯士倒也坦率。”
“哈,再說你們和黃巾為敵,黃巾之敵便是我之友,那就更該救了。”虎氅大漢正說著,看到王欣然容顏卻是一怔。
“你……你是胡人?”
王欣然一驚,原來昨晚在車內昏睡不醒,小杏過來服侍幫手,替她換了衣裳,面上面紗自然也已取下,王欣然初醒來,一時也沒想到這層。她平素以紗掩面,一是知道自己胡漢混血,招人注目,二是世間好色浮滑之徒太多,自己掩住榮光,也少了很多麻煩。在天戮時,除了極少數幾人,多數都未見過自己面容,現在卻被這虎氅大漢瞧了個十足十。
王欣然大羞,虎氅大漢卻哈哈大笑:“挺漂亮的姑娘,乾嗎老是以紗蒙面?這樣挺好。你先休息,我們繼續趕路!”說完便要轉身而去。
王欣然急忙追問:“這是什麽所在?要往何處去?”
虎氅大漢已經轉身,放下車幕:“放心,這是高家商隊,運送貨品前往涿郡。尋常盜匪強寇沒人敢來打主意的。”
“涿郡?”王欣然一陣迷惘,這個地名好像經常聽聞,可究竟是為何事,卻一時想不起來。
“壯士大名?”王欣然回過神來,那虎氅大漢已去遠了,忙大聲問道。
“巴郡甘寧!”虎氅大漢的聲音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