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蒼山山腳,黃巾軍的屯糧重地。營寨依傍山勢,扎結牢固。張梁素能用兵,自然知道糧草是重中之重,因此雖然退兵二十裡結寨,卻不敢對聚糧之處有所懈怠。 莽蒼軍寨中的守將名為宗容,性情持重,雖是天交子時,仍讓寨中燈火通明,士卒往來逡巡,守備極為嚴密。
劉俊義領著軍兵,人銜枚,馬勒口,悄悄潛至,恰在莽蒼寨和張梁本寨之間,距離重兵埋伏的狂風谷不過一裡之遙。
弓箭營三百人在另一方向已集結好,眼看時辰已到,便生火起號,箭矢取燃,而後齊刷刷向莽蒼寨中射去,黑夜之中只見火箭飛行如星星點點,蔚為壯觀。
莽蒼寨中一陣嘈雜,隻道漢軍夜襲,宗容聞報,急令一部於寨前防范,其余士卒救火,又趕緊派出快馬,前往地公將軍本寨求援。
催求援兵的黃巾輕騎方至劉俊義諸軍的藏身之地便被一箭射倒,長槍營隊率李昆縱身而起,一槍將掉落馬下的黃巾騎兵搠死。
劉俊義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一聲令下,兩千余偽裝成黃巾的漢軍便急速往莽蒼寨奔去,顯得火急火燎。
“何處兵馬?”寨門黃巾哨衛站在箭樓上喝問。
劉俊義騎在馬上,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混帳東西!你們這兒不是遭受漢軍夜襲了嗎?特奉地公將軍之令,引軍來援,還問個屁!”
哨衛被劉俊義的口氣嚇住了,再看劉俊義服色,正是軍中將領的穿戴,不敢得罪,隻得道:“將軍恕罪,且容小的報過宗將軍,再讓將軍入寨。”
劉俊義眼睛一翻:“老子得了將令,火燒屁股般趕來,怎麽還不讓老子進來?速開寨門!”為了偽裝的像,劉俊義特地黏了一嘴的胡須,此刻看來,倒是十足的粗魯凶狠。
那哨衛一臉為難:“宗將軍嚴令,入寨者皆需稟報,我等不可私開寨門…….”
劉俊義立刻打斷那哨兵的話:“少廢話,你家宗將軍便見了我也要恭恭敬敬,偏你這般羅唕?速開寨門,待見到宗將軍,我自與他說,必不怪罪你。”
那哨衛遲疑了一會,終於采取了折中的辦法,一邊派人速去稟報宗容,一邊替劉俊義開了寨門。
眼見寨門一開,劉俊義一馬當先,兩千多人魚貫而入,那哨衛下了箭樓,走到近前,躬身道:“將軍少歇,適才漢軍火箭來射,又聞喊殺聲,宗將軍恐是漢軍大舉來襲,故特去本寨求援,所幸敵軍只是虛張聲勢,尚未見敵軍前來,一會宗將軍當親來迎接將軍。”
劉俊義環顧四周,見寨門附近聚集了不少黃巾士卒,想是為防范夜襲剛集結的,再看所率的兩千多人皆已入寨,正想下令動手,就看到陣中一將策馬而來,口中猶呼道:“本寨哪位將軍來援?宗容特來相迎。”
劉俊義見此人自稱宗容,知是莽蒼寨的主將,頓時大喜,心想擒賊先擒王,正愁尋你不著,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就拿你開刀。
當下堆起笑容:“宗兄如何忘記小弟了?”一邊說,一邊打馬迎上小聲道:“我乃西山令劉俊義劉雲龍,特來送宗兄上路。”說罷舉刀便刺。
宗容見劉俊義眼生,正在仔細端詳,不防劉俊義催馬已至面前,突起一戟,當胸早著,血光一現,宗容墜落馬下,已是氣絕。
劉俊義這一下疾如閃電,在場眾黃巾竟都沒反應過來,兀自愕然出神,愣在當地。
“襄陽劉雲龍在此,蛾賊還不授首!”劉俊義舉刀向天,縱聲大呼。
隨同兩千余軍發聲喊,已是殺將起來,眾黃巾一則變生肘腋,二則主將已喪,如何抵擋這群下山猛虎?頓時大亂。
劉俊義直往寨中縱馬衝去,口中大叫:“且休戀戰,縱火燒糧!”
莽蒼寨濃煙滾滾,烈焰四起,黃巾兵狼奔豸突,哭爹喊娘,劉俊義倒不趕盡殺絕,任由他們奔逃,領了眾軍隻管燒糧。張梁所囤數十?糧秣,盡數毀於一炬。
張梁在本寨中早已入睡,被探事校尉吵醒,驟聞莽蒼糧寨被漢軍夜襲縱火,大驚而起,跣足衝出帳外,對著糧寨方向一聲哀嚎,親衛士卒忙取了衣甲為其穿上。
張梁穿戴好,急急上馬,傳令:“本師親引親兵前往救援莽蒼糧寨,左右兩營皆出,十萬火急,不可遲誤!”
清河張梁所部人數極眾,有十余萬之多,但精銳堪戰之師不過兩萬人,除了張梁自己的親兵,便多集中在左右兩營了,這番為救莽蒼糧寨,張梁可算是精銳盡出,將七八萬羸弱之兵都留在了本寨中。
大軍行入狂風谷,眼看離莽蒼寨已經不遠,忽然兩邊山崖箭如雨下,喊殺聲大起。張梁一驚:“不好,有埋伏!”大軍大部入谷,進不得退不得,山崖上亂箭射來,又有滾木巨石紛紛落下,黃巾軍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夜間昏暗,也不知有多少漢軍埋伏,張梁不敢戀戰,若再執意去救莽蒼寨,只怕在這谷中就得傷亡過半,為今之計,只有退回本寨,徐圖進取了。
好不容易退出狂風谷,計點軍兵,竟折損了五千余人,不光是漢軍亂箭滾石所傷,黃巾眾軍突遭埋伏,一時大亂,自相踐踏,也枉送了許多性命。
張梁喘息未定,遠遠又聞喊殺之聲,瞪圓了雙眼,側耳靜聽,忽而驚呼:“不好,本寨遇襲!”
原來張梁率領軍馬一入狂風谷,盧植親率的一萬精兵立刻開始了對黃巾本寨的突然襲擊,許褚典韋也領刀盾重騎二營同往征殺。
黃巾本寨人數雖多,但大多都是些貧苦鄉民,因共隨黃巾起事而入的軍,本就戰力不強,而時當深夜,主將又出,未有防范之心,突然遭到大漢精兵夜襲,自然一觸即潰。許多人尚在睡夢中便丟了性命,有些驚醒過來的,不及著衣穿鞋,空著兩手就逃命四散,七八萬人的陣寨原是極有氣勢,接地數裡,可漢軍這一陣好殺,數裡間隻聞哀號慘呼之聲,遍地屍首,血流成河,黃巾本寨已告土崩瓦解。
張梁一聲哀歎:“十余萬眾毀於一旦,我有何面目再見天公將軍!”說著就要拔劍自刎,左右急忙拉住,紛紛勸道:“地公將軍不可輕生,來日方長,何慮一時之勝敗?”
張梁無法,糧草盡毀,部卒皆喪,隻得率著殘兵退往天公將軍張角所部地界。
行有數裡,正至匯水,敗軍一夜苦戰,口乾舌燥,便紛紛去河邊汲水飲馬,一時人喊馬嘶,亂作一團。
忽聽遠遠似有風雷之聲,一眾黃巾敗兵止住飲水,滿面錯愕之色,不知又有什麽變故。
“來大水啦!快……”最邊上的黃巾兵發現不妙,剛出聲示警便被滔滔河水卷了進去。
大水之威,沛然浩蕩,隻一瞬,從上遊傾瀉而下的巨流便將河邊的黃巾人馬全數卷走,幾乎連慘叫聲都不及發出。
張梁驚駭莫名,這季節本非汛期,如此大水必是人謀,回想今晚一系列情事,火燒糧寨、半路伏殺、襲營劫陣,最後水斷歸路,哪裡來的良士謀臣?竟有這般歹毒計策?
這是劉俊義利用了官渡烏巢劫糧,諸葛白河用水的三國典故發展出來的計策,這些本是這年代以後才發生的事,張梁又如何能想到?
張梁得部下死力相護方才渡過匯水,收拾殘部,身邊隻得數千人,欲待退往北海,忽聞前方喊殺聲又起,一隊漢軍迎面殺來,領頭一人紅冠銀甲,身後四員健將一字排開,左右大旗上書“烏程侯孫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