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毅這幾日便就是在等待張遼帶來的消息了,徐晃他倒不擔心,看那天的意思,徐晃是極可能當場拍板的,但能否說反呂布才是重中之重,從龍耳處得來的訊息和此時董卓對呂布的防范,劉毅覺得此事大有可為之機,一旦呂布被自己說動,則大事必成。 這幾日長安市井蕭條,行人稀少,街巷間盡是全副武裝的董卓軍士,顯然西涼大軍應該是越來越近了。謝奎和黃忠也趁這個時間離開了長安,他們多少也聽到些西涼大軍前來的風聲,雖然董卓一直未將這消息公布於眾,但就看這城中形勢,謝奎心中就有數了,既然長安危在旦夕,他二人再留於此處難免遭池魚之殃,他們此來長安,名為賀遷都之喜,實際就是來打探消息的,現在目的達到,自然更要抽身為上,萬一城破,聯軍殺入,把他們當作董卓逆黨一並剿除了,那才是無妄之災。
二人臨行前,特來劉毅驛館辭行,見到黃忠一臉急色,劉毅當然心知肚明,便將已經鍛鑄好的鳳紋寒魄刀奉上,黃忠大喜過望,連連稱謝,還特地留下黃金百兩為酬,這還是時間太急,劉毅未能鍛造一副精良鎧甲一起奉贈,劉毅心道,只有等日後有機會再說了。
辭別了謝奎黃忠二人,恰好司徒府又著人來請,想到就要去司徒府見到紅兒,劉毅便有些頭大,當然,決不是厭惡紅兒,相反,自己還對她頗有好感,但正因為如此,劉毅才怕見她,心裡甚是煩惱。王允畢竟是長輩,既然特地來邀,劉毅也不好推辭,隻得起身前去。
司徒府上,劉毅坐下,下人剛奉上香茶,王允便急急問道:“雲龍安排的如何了?我聽聞那張文遠徐公明曾去你那裡走了幾遭?不知雲龍可言明否?這些時日,董賊在朝上暴虐之極,強征百姓入軍,百官但有言不合其意者,當場打死,朝上眾官已是噤若寒蟬了。他又出入皆有重軍護衛,想是西涼大軍將至,他惶惶不可終日了。”
劉毅回道:“已和張文遠、徐公明說了,他們皆有舉義之意,正要和……”
話未說完,已有家丁一臉驚慌的奔入來報:“大……大人,溫侯來訪,不知什麽緣故,帶了許多軍士來,氣勢洶洶。”
王允大驚:“溫侯帶了軍士來?雲龍,莫非事發?怎生區處?”
劉毅心中一震,怎麽呂布竟氣勢洶洶到王允府上來了?是衝我來的,還是衝王司徒來的?當下對王允一拱手道:“老大人不必驚慌,我且避入屏後,聽他來意。”
王允畢竟是朝中老臣,初時略有驚慌,但一下就過去了,這時又恢復了平靜之色,對劉毅點點頭,看著劉毅隱入屏風之後,便整整衣冠,朗聲道:“有請。”
王允快步出屋,遠遠便見到呂布一身甲胄,大踏步走將來,身後還跟著數十名體格魁偉的甲士,便哈哈笑道:“溫侯今日如何有空來寒舍?老夫未克遠迎,還請恕罪,快快正堂安坐。”
呂布走到近前,一拱手,輕笑道:“布來的唐突,司徒大人勿怪,且請入內敘話!”說完,只顧徑向正堂而去,身後跟著一個青衫文士,對王允也微微一笑,王允還了一笑,見呂布來者不善的樣子,心中暗自警惕。一眾甲士則站在正堂之前,凜凜生威。
一入正堂,呂布便大喇喇在正位坐下,環顧四周,忽然道:“司徒大人家中有客?”
王允一驚,旋即笑道:“自下朝來,便在屋中讀書為樂,哪有客來?溫侯折尊至此,倒叫老夫喜出望外了。”
那青衫文士則在適才劉毅所坐案席上轉了一遭,
這才坐下微笑道:“茶香未散,水漬未乾,莫非司徒大人是在客座上飲茶看書?”原來下人雖將劉毅所飲茶具收下,但案上終還是留下了些水漬,王允暗驚,這青衫文士眼力好毒,竟能從這細微末節看出些端倪來。 王允立刻岔開話題,對著呂布一指這青衫文士道:“還未請教,這一位高姓大名?”
呂布沒有答話,那青衫文士則拱手道:“山野鄙人,賤名難蒙大人齒及,兼且有罪在身,便恕不奉告了。”竟是堅不告之真實姓名。
王允心中不快,便又對呂布道:“溫侯今日此來,不知有何見教?”話猶未了,就聽內室一人冷哼一聲,走入正堂。
劉毅在屏風後一看到此人入屋,心中不禁有些興奮,暗道:“真是前世姻緣,這兩人在這世終於碰面了,不知又會生出什麽故事來。”
此人一入,呂布便是面前一亮,來者螓首蛾眉,杏眼桃腮,眼波流轉,恍若煙霞蔽目;朱唇微啟,直如百花逢春,纖腰細足,一身粉色衣裙,卻是哪裡來的絕色佳人?
紅兒進屋後,並不說話,只是冷冷看向呂布,一臉堅毅之色,不過這神情配上她的絕美容顏,更顯得俏媚冷豔。
呂布看得如癡如醉,王允這才笑道:“溫侯見諒,這是小女紅兒。紅兒,如何不知禮數?還不來拜見溫侯?”
紅兒看著呂布,淺笑道:“這位便是名震寰宇,天下無敵的呂奉先呂溫侯麽?”
呂布矍然一省,剛才不怒自威的臉上此刻卻露出了笑容:“原來是紅兒小姐,布不過一勇之夫,世之傳名,不足為信,布見過小姐。”說著,站起身來,對紅兒深深一揖。
紅兒卻全不看他,慢悠悠道:“我看也是,溫侯果然是徒有虛名。”
呂布一怔,王允立時叱道:“紅兒無禮,溫侯名揚四海,天下英雄莫不喪膽,怎敢如此言之?”
“若非徒有虛名,怎麽來見父親這麽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者還要帶這許多軍兵來?莫不是懼怕父親麽?”紅兒不慌不忙,慢悠悠說道,她看到呂布部下軍兵在屋外劍拔弩張的站了一排,便是心中有氣,故而出言擠兌。
呂布這才明白過來,哈哈大笑:“小姐之言是也!非常之時,護衛多些,倒叫小姐生氣了。”對屋外一將道:“宜祿,帶他們退出府外,無我令諭,不得入內。”
“諾!”屋外一將躬身領命,帶著一乾軍士退了出去。
“小姐勿怪,全是布之失。”自從見到紅兒,呂布就變得笑臉吟吟,脾氣極好。劉毅在屏風後也聽得極為好笑,這話還真就是紅兒說了管用,若是別人說這話來激呂布,早被呂布一大脖子拳打翻了。
紅兒見甲士皆已退下,這才輕輕一福,呂布連連還禮,甚至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
“既是溫侯與家父有要事相商,紅兒不便再留,告退了。”目地已經達到,紅兒便告辭而去,那呂布熾熱的目光看得她心中暗驚,雖然前番出言擠兌時顯得大方自在,但此時面對呂布如此神態,她總還是有女兒家的羞澀的,這走的卻是匆忙了些,紅兒腦中甚至都沒留下呂布什麽清晰的印象,只是依稀記得,此人好生雄壯,氣勢非凡。
呂布戀戀不舍的看著紅兒退去的身影,仿佛癡了,屋內一時無語,還是那青衫文士連咳嗽幾聲提醒,呂布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對王允笑笑:“小姐風華絕代,真正天仙化人,未知青春……”
話還沒說完,那青衫文士又是一陣咳嗽,屏風後的劉毅幾乎笑出聲來,這呂布見了紅兒便色授魂與,估計連來此處的本意都忘了,難怪那文士著急,隻不知這文士又是何人?
呂布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複又正襟坐好,只是紅兒這事一攪,原本威嚴肅殺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王允也明顯感覺到了呂布的變化,心中大定,拱手笑道:“小女不識禮數,溫侯見笑。不知溫侯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呂布還沉浸在剛才見到紅兒的欣悅之中,王允突然此問,倒讓他一怔。
那青衫文士則出言道:“實不相瞞,我等今日來此,實為司徒大人府上佳客。”
王允心中一凜,口中笑道:“二位不就是老夫府上佳客?”
那青衫文士冷笑一聲,還待再言,呂布已經擺手道:“司徒大人,奸不廝瞞,俏不廝欺,那神匠徐子定的得意弟子便在大人府上罷?”
王允一笑,心中還在盤算,是實情相告還是推作不知。
呂布似是看出王允心中所想,擺手道:“司徒大人休欺我,我本是去那汪俊館驛拜訪,卻已人去樓空,聽館驛中人道,原來是司徒大人請了他來,是以便徑來司徒大人府上了,汪先生何在?還請請出一見。”
青衫文士心中暗歎,原本計劃是以甲兵威嚇之,以言語擾逼之,這樣在其後商議之中方可佔得主動之勢,怎知這溫侯呂布見了人家美貌女兒,早將原先計劃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王允還待推托,劉毅已從屏風後大笑走出:“溫侯要見汪某,隻管派人來請,卻怎麽這麽客氣,還巴巴的趕到司徒大人府上?汪某可生受不起。”
見到劉毅走出,呂布也大笑站起:“虎牢關前一會,仿佛仍在眼前,不意竟在此處又得相見,先生怎麽形貌變了?還是那日英姿勃發,凜然有威啊。”
這番話便是明指自己已知道劉毅身份,看來張遼確實已經傳了話去,今天來此多半便是商議反董之事了,劉毅心中大喜,口中道:“溫侯神勇,某欽佩之至,今日是友非敵,更令在下歡喜不已。”這話亦是暗有所指,所謂是友非敵,那便是先行試探一下呂布的口風, 若是他並不否認,那麽起兵反董之事就很有指望了。
果然,呂布也是微笑道:“能與先生為友,布之幸也。”
王允趕緊招呼劉毅側首坐下,使了個眼色,屋內所有仆人盡數退下。
劉毅直視著呂布,此時的呂布不比昔日在虎牢關外殺伐之時,身形雖然粗豪,但五官英俊,氣度不凡,再看他站起時比自己還高了半個頭,劉毅心裡估算了下,估計這身高得接近一米九,確實是堂堂一表,凜凜一軀。
當下與呂布雙雙坐下,劉毅立刻便問道:“此處再無他人,某便開門見山,溫侯此來,可是聽張文遠所言,有了那意思麽?”
呂布一笑:“你的耳目遍布長安,倒知曉我許多內情,實不相瞞,布亦有此意,正是來此聽先生面授機宜的。原本布還忐忑,惟恐大事難成,今日一見,連司徒大人也牽涉在內,倒讓布喜出望外了。”後一句卻是對王允說的。
王允微笑拱手:“原來溫侯果真心系社稷百姓,欲棄暗投明,老夫欽佩。”
劉毅沒想到呂布答應的這麽乾脆,倒是頗出意料之外。
“汪……哦,劉公子,我等正要請教,如何舉事才是穩妥之計?”那青衫文士出言問道,聽他說話,顯然也知曉了劉毅身份。
劉毅看向那文士,年近三十,相貌清臒,便反問道:“如今我等已是同舟共濟,先生高姓大名?還請賜告。”
那文士拱手道:“劉公子說的是,如今你我皆是同道,若再隱瞞名姓,實非同道所為,在下東郡陳宮,草字公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