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五顯?
如不是廖煥之提起,朱怡成倒差一點兒要忘記陳五顯了。
作為當年福建起義的首領,陳五顯也算是風雲人物,但是這些年,陳五顯在大明的名聲卻不顯,甚至極為低調。
當年兵敗投明後,陳五顯在大明收復福建的戰役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在福建收復之後,陳五顯就逐漸淡出了軍中,不再擔任實職。
這倒不是朱怡成虧待於他,作為義軍首領,陳五顯還是很得民心的,何況朱怡成也沒那麽小氣,就連祝建才都能容得下,何況他陳五顯?
陳五顯主動“退居二線”,實際上是他自己的要求,在他看來要論軍事能力不如後來居上的朱一貴,要說治政嘛更不如朝中的普通官員,自己所謂的功勞僅僅只是當年在福建領導起義,可就算那場起義,如果不是後來大明收留,恐怕陳五顯早就被藍理同其主力一起被剿滅了。
陳五顯不同於袁奇和祝建才那樣的梟雄,他之所以起義主要原因是心向大明,並對於滿清發自內心的仇恨。這個人有人格魅力,卻又沒有絲毫對權利的,在協助大明平定福建之後,陳五顯就主動放棄了手中權利,辭去了他總兵官的軍職。
對於這樣的一個“老實人”,朱怡成還是很欣賞的,而且作為義軍的首領,朱怡成也樂於把他豎立成標杆。不過陳五顯對權利並不熱衷,所以後來朱怡成只是封了他一個侯爵,另外再安排他在五軍都督府掛了個閑差。
這些年裡,陳五顯一直住在南京,他的住處還是朱怡成賞的,在朝中更很少拋頭露面,除了大朝會和一些重要場合露露面外,平日裡過的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據說他近來已搬出了南京城,在城南附近弄了個莊子整了十幾畝田,每日和老農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樂在其中。
今日廖煥之突然間提到了他,朱怡成細想之後頓時覺得這的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雖然眼下陳五顯沒有實職,但他的身份卻不低,到了地方堂堂侯爵之位足夠壓得住場子,而且他真要論起來也還算是軍方的重臣,畢竟五軍都督府的閑差也是差,這級別擺在那邊。
更重要的是,陳五顯在福建威望甚高,他這人的性格又疾惡如仇,讓他和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徐旭一同前往福建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了。
翌日,得知朱怡成要見自己的陳五顯匆匆自南城入了宮城,隨後進了大內。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朱怡成特意在正殿接見了他。
“臣建寧侯陳五顯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萬歲!”
一見到朱怡成,陳五顯就連忙行大禮參拜。當年朱怡成封他為侯,這是表彰他在福建起義的功績,同時以建寧為名,也是告訴天下人陳五顯此候爵之位的來歷。
笑呵呵地讓陳五顯起身,朱怡成的目光卻落在了他身邊的一個布囊上,有些好奇地詢問這是什麽東西。
普通大臣面聖,一般除了奏折文書什麽的不會攜帶物品,畢竟皇帝的安全是極為重要的,就算有物件要帶給皇帝看也是先交給小黃門,等秉告過皇帝後再由小黃門取過來。
可是陳五顯這次來卻直接帶了個布囊,這布囊並不大,充其量也就是同書包差不多的樣子,裝的鼓鼓囊囊的,至於裡面究竟什麽東西卻不知道,不過能肯定一點這絕對不會是什麽有危險的物品,畢竟面聖所帶物品都是要先查過才能帶進宮的。
聽到朱怡成問,陳五顯頓時笑著回答道,這布囊裡裝的是他在城南農莊親自種的東西,裡面有大米、小米、紅薯、豆子等零零碎碎五六種糧食,
雖然東西不多,也不值得什麽錢,只是因為今天來見朱怡成特意帶來給皇帝嘗嘗鮮。“這些都是愛卿自己種的?”朱怡成聽了一愣。
“回皇爺,臣本就是莊稼戶出身,閑著沒事就在自己莊子裡種了些許糧食,種的不多,不過平日裡自用是足夠了。”
“拿來給朕瞧瞧。”朱怡成笑著說道,很快在一旁的小黃門上前把那布囊取了過來,朱怡成把它放在桌上,打開繩結,伸手往裡面抓了一把,的確如陳五顯說的那樣裡面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糧食。
這些糧食數量並不多,加起來也就十來斤的樣子,而且看起來也很尋常,根本不像宮中所用的精糧瞧上去那麽好。但看著這些糧食,再瞧瞧雖穿著蟒袍, 臉色卻有些風霜的陳五顯,朱怡成心中微微感動。
“前些時候皇后還在同朕說呢,如今宮中的飲食雖精細,卻缺了些民間的煙火味,吃的多了倒是有些想當年的粗茶淡飯了。這還真是巧了,今日愛卿送這些東西倒是正合適,朕替皇后謝謝愛卿了。”
“只要皇爺和娘娘喜歡就好,如皇爺不嫌棄臣的東西,往後如是想了托人告訴臣一聲,臣再送些過來就是,反正都是臣自己種的又不值得什麽錢。”陳五顯咧著嘴樂呵呵地笑道,見他如此朱怡成心中也是一樂,如果是別人的話,恐怕馬上就要說讓自己農莊的糧食定期供給宮中,再誇一誇自己耕種的辛苦了。陳五顯倒好,居然還講需要的時候打一聲招呼再送來,還說這東西不值錢什麽的話,這幾乎和民間百姓走親戚的對答差不多了。
不過陳五顯越是這樣,就越讓朱怡成心中滿意。對於朱怡成來講,自當了皇帝後那些馬屁話、奉承話每日裡不知道要聽多少遍,朝中上下無論是誰,可以說都是人精,每次君臣對答之間也是小心翼翼,拚命揣摩著自己的心思。
除了皇后李娟兒之外,整個朝中,或許也只有鄔思道能以朋友的語氣和自己聊些事,眼下又多了個陳五顯,而且相比精明強乾又心思縝密的鄔思道,陳五顯這副樣子更顯得真實和赤誠。
心情不錯的朱怡成就著這話題和陳五顯聊了起來,聽著陳五顯如同普通老農一般和鄰居顯擺自己操持莊稼的手藝,大談特談何時播種,如何除草,在什麽時候又需注意氣節變化,收割時又是如何心情什麽,倒讓朱怡成是聽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