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戰栗的一幕活生生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很多宮女一輩子沒見過流血案件,今日一見,皆寒之。
董卓嘴角露出一抹邪笑,再度發問:“有人說話嗎?”
狡辯也不是,沉默也不是,硬生生把人往絕路上逼啊!
“我說...”
突然,一個人緩緩起身,左右張望了一下,嘴唇有些打顫,“求相國不要殺我...我知道。”
“哦?你說,咱家不說你,咱家就喜歡你這種忠誠的人。”董卓笑了起來。
“呃..昨夜,我隱隱約約看到一男一女往萱兒公主的府邸去了,我想,那便是萱兒公主。”
“什麽?”董卓一驚,遂而嘀咕道,“小兔崽子,跟咱家玩金蟬脫殼?來啊,給我搜劉萱府邸!”
目標已經很明確了!李榷親自帶著人直奔目的地!
而那個站出來說話的人,正是劉萱的妹妹,劉淞。
或許,命貴於親情。
但可惜的是,董卓並沒有放過劉淞,而是給了她一劍,讓她永遠地倒在地上,和地面上那個咬舌自盡的英雄四目相視。
這恐怕是最嘲諷的了,大義面前,凌然而不退,生死面前,徐圖而無可推。
可笑之至。
很快,李榷就發現了那五個死亡的西涼兵。
五個西涼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表情猙獰。
李榷蹲下身子,察看五人傷口,常年混跡軍營的李榷敏銳地知曉,這是劍傷,而且都是一劍斃命。
董卓引著甲士從後面跟了上來,看到了地上的屍體,又把目光放向前方。
“給我搜!”
“相國,這後花園雖為後花園,但其佔地實在太大,而且枝繁葉茂不便士兵們進入...”李榷站起身,提醒了一句。
“咱家還畏懼這麽一片林子麽?”董卓不屑地撇撇嘴,大喝一聲,“給我燒!”
底下人立馬雷厲風行地開始點火..
百年經營的人間仙境,在那一刻,變成了火海。
一邊燒,西涼兵一邊搜查,最終找到了通向小屋的密道。
董卓大喜,立刻著李榷引兩百衛士沿小路直追!自己提攜三百人隨後就到。
李榷光榮受命,領軍殺去!
溪畔木屋內,劉萱正慌忙地打點行裝,準備和陸漢興一同前往曲陽。
嚴汗一人在屋外牽著馬,張望著四方。
行裝打點完畢,劉萱和陸漢興對視一眼,兩人互相點點頭,於是一同出了門,鎖好了屋子,封存好呂太后的遺物,準備開溜。
門前,陸漢興問嚴汗,要不要一道離去,嚴汗笑著搖搖頭:“老奴在宮已數十年,對這個地方已有深厚感情,就不與你們一道了。”
“萬一董卓找你麻煩,你萬萬活不成。”
嚴汗苦笑著點頭:“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這,是我的家啊。”
陸漢興不再說話了。
“你多保重。”陸漢興拍拍嚴汗的肩,劉萱也回過頭和嚴汗道別,嚴汗笑了,他從沒笑得這麽開心。
“公主多保重,老奴只能陪你至此了。”嚴汗招招手,同時看向陸漢興,“我並沒有做什麽冒犯董卓的事情,你放心吧,我定會沒事。”
說罷,三人會心一笑,即將開始各自的旅程。
“咚咚咚!”
卻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秒,東北方向,林子深處鑽出成群成群手持戰刃的西涼兵,為首大將正是李榷,
手裡攥著一把刀。 李榷是個聰明人,他從不按部就班,幾百人沿著羊腸小道走那多麻煩,索性漫山遍野摸索而去,就算是多撞幾回樹都沒事。
結果還真出乎李榷的意料,沒成想,這樣一來還把陸漢興三人包圍了!?
李榷不禁狂喜,他立刻下令,擒殺陸漢興和嚴汗,捉拿劉萱!
千鈞一發之際,嚴汗連走帶跑把馬遷到陸漢興身邊,大喝:“陸將軍快走,老奴去擋住他們!”
“嚴汗!”陸漢興吼了一聲,本想叫住他,但他已經扭身離去。
陸漢興望著眼前的駿馬,身邊的劉萱,咬咬牙,翻身上馬,衝著劉萱吼道:“萱兒!來,上來!”
劉萱已然淚流滿面,哽咽地嘶吼:“嚴汗....”
嚴汗陪了呂太后十五年,陪了劉萱九年,從他入宮開始,做了太監,兢兢業業工作,近三十歲,嚴汗有幸服侍呂太后,但正值朝廷動亂,十五年後,呂太后臨危托孤,將劉萱交付給了嚴汗。
嚴汗向緩緩閉眼的呂太后鄭重點頭,發誓一定會護衛劉萱周全,於是,他又堅守了九年,從漢靈帝,到十常侍,從外戚,到內臣,從黃巾戰亂,到董卓進京,如此如此...
如今的嚴汗,已然胡子花白,皺紋遍布,他深知敵不過驍勇善戰的西涼兵。
於是,他心生一計。
李榷見陸漢興準備跑,趕忙下令:“快!都給我上!”
兩百人立刻蜂蛹而上!
嚴汗佇立在原地,凝視著面前的一切,打是打不過了..那就拖住他們!
疾馳而來的西涼兵, 根本不願意理睬這個老頭子,直奔後方陸漢興!
嚴汗挺出已經衰老的身軀,奮力向前撞去!
以血肉之軀衝撞鋼鐵盔甲!
嚴汗撲倒了兩三個西涼兵,自己吐出一大口鮮血,兩眼已經開始翻白..
西涼兵們沒受到什麽影響,準備掀開他,繼續追擊!
後方的西涼兵也準備越過他們,但嚴汗是個倔強的老頭子,他拚盡力氣把自己支撐起來,攔住了第二波敵人。
他被撞翻,吐血...
但他緊緊抱住過往人的大腿..
雖然,已經有西涼兵衝過去了..意識逐漸模糊的嚴汗亂招著手,伸手去攔每一個從自己背上踩過的西涼兵...
李榷緩緩上前,大刀一掄,斬斷嚴汗的雙腿...
血液噴湧而出!
嚴汗慘叫一聲,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哀鳴一聲後,嚴汗徹底軟了下去,嘴裡還不住地呻吟:“公主...跑...公主...跑...”
遠方,陸漢興和劉萱兩人騎馬飛奔,劉萱對著後方血肉模糊的嚴汗大喊道:“嚴叔....”
嚴汗不知聽見沒有,他笑著閉上了眼。
或許,嚴汗對這個政權並不向往,或許,他只是迷戀他的家,並非這東漢,或許,呂太后死後,他完全可以拋下一切,獨自亡命天涯。
但他沒有...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仍然在履行自己的諾言...仍在!
他是一個太監,但他也不只是一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