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啊?村長?”
黑水,五仙教一貴賓居所內,寧無邪看著腮幫子上腫起了一塊紅印的七郎,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七郎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地歎息道:“還說呢,你看我像是表白成功了的樣子嗎?”
“的確不像。”
一旁的甄碧芙帶頭笑了出來,寧無邪也完全忍不住了,笑意充盈了屋子,房間裡滿是歡快的氣氛。
七郎倒也不在乎她們這樣調侃自己,他從小對什麽東西就都很感興趣,經歷過這次之後,他總算是明白了:對五仙教聖女耍完流氓後還表白的下場就是,得挨上一記由百邪體大法所運作的巴掌。
想到這裡,七郎突然又笑了出來。
那百邪體大法乃是至陰至毒的內功,中者應當瞬時毒發斃命而死,七郎自知功夫一般,若馨馨使出全力,他此刻哪還有命在,可現在他隻是臉上腫起了一塊紅印。這就說明――
“果然馨馨還是舍不得殺我的。”七郎癡癡地笑著。
突然間,一陣邪風刮入窗子。
“咚”的一聲,房間門被應聲踢開。
來人是兩位男子,均著五仙教弟子服飾,其中一人生得劍眉白發,英氣十足,七郎認識他,男子名叫鄔景鑠,一次偶然的交流中七郎發現,此人廚藝天賦卓絕。但之後,卻也再沒有多的交流機會了。
“不知鄔兄此舉……”
沒等七郎將話說完,那鄔景鑠突然長劍一橫,直指七郎胸前便突了過來。
“村長小心!”
甄碧芙一個飛撲將七郎從桌上抱了開,這才勉強躲開了鄔景鑠的攻擊,隻劃破了一些衣襟。
這時七郎才完全看清,那兩個男人,雖還是一副人的容貌,卻渾身散發出殺氣,嘴角還有尖牙露出。
這是――相樞入邪!
沒錯了,這兩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自身的意識,被相樞所控制。七郎冷靜地想著,既然如此,那也隻能一戰了。
七郎從背後拔出對刺,幾欲揮動,卻完全使不上力氣了。
“啊!果然,百邪體大法,就算隻用一成功力,這後勁也是十分強力的啊。”
眼看著鄔景鑠馬上朝著自己揮將了下來――
又是“砰”的一聲,屋頂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一襲紅衣隨著掉落的瓦礫一起降落在了七郎身旁,手中辟邪木劍一揮,竟將那鄔景鑠的精鋼長劍攔腰斬斷。
那人喝道:“好啊!你們兩個,居然對我五仙教的貴客做出如此舉動!該當何罪啊!”
這聲音,甜美靈動中又帶著些威嚴,是馨馨!
可是,馨馨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來不及細想,電光火石之間,那紅衣女子又朝鄔景鑠揮出了劍,劍身紫色的毒氣環繞,仿佛上中纏著一尊厲鬼。陰寒的內力從劍中湧出,使地板都為之震顫。
如此強力的一劍,叫鄔景鑠如何抵擋得住?
“等一下!”七郎忙喝道。
才叫那紅衣女子將陰寒之氣盡數又收回劍內。
“他們想殺了你!”路馨轉頭嗔怒地瞪向了七郎的眼睛,劍卻一直指著那相樞入邪的二人不敢移開。
“你是在擔心我嗎?”七郎輕浮地笑道。
“怎麽可能!”看著男人輕佻的表情,路馨又趕忙將頭偏了開,臉上浮現出一陣紅暈,連話也說得模糊了,“我,我隻是剛剛看見,這兩人舉止詭異,朝著你房間的方向靠了過來,覺得奇怪,
就跟過來看了看,絕,絕對沒有擔心你的意思……” “那好吧。”七郎聳了下肩,“不過這兩人襲擊我,並非其本意,罪不至死。”而且,對於七郎來說,這鄔景鑠還有很重要的利用價值,絕對不能死。
七郎說著從包袱中取出了伏虞劍柄,由路馨身後走了出來,站到了兩個男人的身前。
他曾跟宗空研究過,為何上次那名相樞入魔的峨嵋弟子能夠恢復到正常,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這伏虞劍柄,有驅除相樞的能力。
七郎將劍柄湊近了兩個男人的臉,忽然間,兩個男人的身體上緩慢地揮散出了一種微小的黑色顆粒物,劍柄的周生也發出一種微弱的光,將黑色的顆粒物全部吸入劍柄內。
大概一刻鍾過去之後,黑色顆粒物才完全消失,劍柄失去光澤,兩個男人也暈厥了過去。
七郎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自己調整到了一個帥氣的姿勢之後轉過頭想向路馨炫耀一番,那紅衣女子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
“我,喜歡他嗎?”
還是那顆大榕樹下,少女對著蛐蛐說話。
距相樞入邪事件發生又已過了數月,這些日子裡,不論路馨躲到哪個角落,那個被稱作太吾的男人總是會冷不丁地出現,對她說:“馨馨呐,我喜歡你!”
少女拒絕過他多少次路馨自己也數不清了,但是那寅七郎卻仿佛越戰越勇,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拒絕他,路馨都感覺,自己的胸口隱約一陣抽疼。
“果然,是喜歡的吧。”少女歎了口氣,“可我身為五仙教聖女,是不能觸碰那男女之事的啊。”
罐中平日裡喧囂的蛐蛐此刻也歸於了寂靜,似乎是在為少女而悲傷。
可這份悲傷也沒持續太久。
“馨馨呐!”熟悉的聲音傳來。
少女沒理他,她都能猜到他要說什麽,“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她已經聽過無數遍了。可這次,似乎不一樣了。
男人沉下了聲音,“我要回太吾村了。”他哀怨地說道。
少女猛地瞪大了眼睛,這是她所沒想到的,她本來期盼著,就算一時不能在一起,隻要男人一直在這兒,也是好的。
“為什麽?”她驚慌地發問。
男人靠著她的身子在榕樹下坐了下來,歎息道:“哪有什麽為什麽呀,我是太吾,總是要回太吾村的。”
“這樣啊。”路馨抿嘴苦笑。
七郎順了順她的頭髮,又伸出手逗了逗罐中的蛐蛐。他看著路馨的眼睛,眼淚在少女的眼眶中打轉,但始終沒舍得滴落下來。
大榕樹周圍環繞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傷感。
可七郎又突然跳了起來,以平常一貫沒個正形的說話方式嚷道:“馨馨呐!要不要跟我去太吾村玩一段時間呀!”
蛐蛐開始鳴叫,傷感的氣氛又都消失不見了。
――――
七郎有一個小本子,每向馨馨表白失敗一次,他就會在本子上畫一筆正字。如今,正字已經快有寫滿整個本子的跡象了。
他本來以為,馨馨是喜歡自己的,不過是礙於聖女的身份,在五仙教放不開而已罷了。卻沒想到,即便是來到太吾村之後,表白這種事也是徒勞的。
路馨在太吾村的房間就挨著七郎的房間,不過一牆之隔的距離,同床共枕這個夢想對七郎來說卻是那麽的遙遠。
透過窗子望著天空中的月亮,七郎有感而發:在群星環繞之中,月亮顯得那麽格格不入和孤獨。這不就和他自己一樣嗎?世上隻有一個月亮,也隻有一個太吾,縱然耀眼,卻又愁腸難訴。
“馨馨,星星,那麽多星星當中,為何我就偏偏喜歡你這個馨馨呢。”七郎苦笑。
翻身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腰間似乎被什麽東西給硌到了,伸手去掏,原來是個竹哨。
他都差點忘了,這是他多年以前剛出偃宣谷之時修叔叔贈與他的。
望著這竹哨,七郎心中感慨萬千。獨自面對劍塚時,他沒有吹響;師太去世,百裡染青處處針對他時,他也沒有吹響;哪怕是在惡人谷外即將餓死,他還是吹響……
因為義父曾說過:“沒有平白無故對你好的人,如果有的話,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是他對你心存希望,要麽是他對你不懷好意。”
七郎並不覺得修叔叔屬於前者。
但這次,他覺得,即便修叔叔是後者,為了馨馨,他也得冒這個險。
他吹響了竹哨。
“嗶嗶”的聲音發出。
一陣黑煙由窗外漫入房間,漸漸變為了一個高瘦男人的樣子。
“喚我來所謂何事啊。”男人冷哼道,話中又帶有一絲興奮。
――――
“金袍飯,龍虎鬥,壽帶龜仙桃!”路馨剛一起床,就聽見門外一陣喧囂,七郎端著三個裝著美味菜肴的盤子破門而入放於桌上,遞過來一雙筷子之後,臉上寫滿了期待望向了自己,少女才剛夾起一小團飯放入嘴裡,他又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好吃嗎,馨馨!”
的確是好吃,隻是,“為何你的廚藝會如此突飛猛進?”
七郎笑道:“我叔叔昨天晚上教了我一晚上怎麽做飯,你喜歡就好,我再去給你做!”
他說著又提起身子朝門外跑去。
可他剛邁起步子,突然一陣紅色從他的身體裡湧出,逐漸將他所包圍,然後將他吞噬殆盡。
――――
七郎睜開眼,全世界都變成了血紅色,仿佛他此刻正生存在了某隻巨獸的肚子裡。
“你好啊,年輕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高瘦男人出現,這滿世界的血紅中又多了一點黑。
七郎憤怒地瞪著他,“義父說得沒錯!你果然不懷好意?”
高瘦男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做了一個委屈的表情,“那你倒是說說,我怎麽不懷好意了?”
七郎沉默了,仔細想想,除了現在的處境讓他覺得高瘦男人十分危險之外,他並沒有猜到為什麽修姓男人要對他這樣做,最後隻能喃喃了一句:“我怎麽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
男人突然大笑,就如初次七郎聽到時一般癲狂,“那就對了。”高瘦男人蹲下身來用手托起了七郎的下巴,臉上是如鬼魅一般的表情,“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話出口的瞬間,一陣強光發出,迫使七郎不得不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是在另一個地方了。
七郎四處搜尋,修姓男人已經消失不見,而自己所處的地方――七郎拍了拍身旁的一顆大榕樹――“是五仙教!”
“恭喜你,答對了。”空氣中彌漫出了修姓男人的聲音,卻看不見他的身影,他徐徐道來:“更準確的說法是,這裡是三年前的五仙教。”
“三年前的五仙教,這是什麽意思?”七郎向空氣發問。
可男人隻是像許久以前那樣留下了兩句:“不可說,不可說……”
之後無論七郎怎麽呼喊他, 都得不到任何回應了。
而轉頭再看榕樹底下,卻多了幾份極品食物和一個錦囊。
錦囊中有一張字條,上中什麽都沒有,隻有兩個名字――鄔景鑠,衡通。
但這卻讓七郎覺得豁然開朗了!
三年前的五仙教,也就是說,那時的七郎還沒有認識衡通,也沒有給龍劍媛介紹對象,更沒有某個陰險小人當了掌壇公之後翻臉無情一事的發生。
如此的話,同樣的劇情,如果將衡通喚作鄔景鑠,重新再來一次,事情會不會發生變化呢?
這樣想著七郎便提起極品食物去找鄔景鑠了。
“好吃嗎?”七郎問。
“好吃。”鄔景鑠答。
“想學嗎?”
“想學。”
“再給你安排個老婆要不要?”
“求之不得。”
就這樣,七郎成功蒙騙了鄔景鑠。又辭別了馨馨,說出了那句,“等你長大我便回來。”然後去到了伏龍壇,將鄔景鑠介紹給了龍劍媛當老公。
把兩年間他在伏龍壇做過的所有事都重複了一遍。
但這次的劇情裡,沒有背叛。
鄔景鑠很夠意思,他將所學到的廚藝全數教授給了七郎。
然後七郎回到了五仙教,找到了那個與蛐蛐對話的女孩,給她帶了許多伏龍壇的特產與她做禮物,並向她展示了自己兩年間所學到的廚藝。
後來提起,七郎可能永遠記得,在一個晚上,她給一個叫做路馨的少女做了一碗黃金雞。她說:“好吃。”她還說:“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