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別看戲 ()”
寧夏今天穿了一身縹色的長裙,顏色很淡,淡得幾乎有些發白。摘了朝顏,換了根樸素的玉簪,身上幾無多少配飾,整個人穿著清淡得厲害。
她雖平日裡就好著素,不過多少還是會修飾下。畢竟人靠衣裝,若叫別人誤會她混得很慘就不好了,寧夏有條件也喜歡穿得好些的。
而且她這身刻意的素淨下來倒有點像是為出席某個特殊的場合準備的。
五華派的排查行動已經臨近尾聲,她的禁足已經解了,身體雖還沒養好,但已經好得七七八八,至少外表上看已無多少大礙了。
不過傷在內裡,其實她最好還是待在安全的地方靜養。排查行動雖然已經差不多要結束了,但宗門內部環境還是稍顯混亂,大部分弟子也仍處於某種緊張並倉惶的情緒當中,山門上下都顯得浮躁得很,她挑這會兒出去顯然不是什麽好時候。
寧夏本來也沒想這麽早出院門的,她現在體內還有個不大不小的問題沒騰得出手來處理,又或者該說不知從何處下手。
但今日是特別的。今天是元桂芳的出殯日,今日後對方的屍身便要遷入五華派的宗袛園,下土為安。
宗袛園與普通的墓園是五華派的特屬墓地,一般只有對宗門有過貢獻,或為宗門犧牲了性命的忠烈門人才有資格葬入此處,也算是身前身後最後的榮耀了。
但人死了都死了,死後大抵也不會想著自己得了什麽榮耀,更別提享受了。還不如說是活人在意罷,對死人存留於世的最後一點執念,以證明對方確實來過這世間。
而不論元桂芳過往都做過什麽荒唐的事情,實際上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但這次她切實為這次魔門疑雲付出了生命。盡管她可能在這其中有著自己的私心,動機也不那麽純粹,可誰也都不能否認她在其中的作用。
如果沒有她冒險跟林平真報信,林平真跟寧夏也未必能夠這麽快發現稟誠的不對來,兩人如今能否活著也是個問題。
再一,也是她跟林平真寧夏三人一起起底了這樁陰謀,五華派才能發現魔門的根在他們宗門扎得是這麽地深。他們真不敢想象如果沒有發現,如果這樣無知無覺的任由黑暗在宗門蔓延開來,最終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麽?
有功賞之,有過就該罰。也不管是人活著還是死了,這一點五華派還是分辨得很清楚的。
元桂芳死了,宗門會替她供養元家父母至死,為她在宗袛園尋一座好墓地,也將本次本該歸屬於她的巨額積分轉給文慧真君……各方各面都考慮到了,可惜應該考慮的那個人是永遠都沒了。
說句實話,這人生前也不是什麽心腸軟善的乖乖女,在宗門裡作威作福多年,從來都隻一心經營自己的姻緣。可死後卻被冠以忠烈子弟的名號躺入那片看似榮耀實則淒冷一片的宗袛園,元桂芳若是泉下有知大概也不會高興到哪裡去。
唉……說到底還是死人沒多少話權。
大抵因為對方是她這一代少有熟悉的同門,跟她有著不深不淺的淵源,而且還這麽年輕……卻這樣早地走了。寧夏難免抑製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傷,原來修士死後的光景也是一樣的啊,要出殯,也會有親友為其傷心,下葬,然後再隨歲月風化成煙。
那麽有朝一日她死之後呢。又會是一幅什麽樣的光景?
寧夏驅散腦海中不著邊際又使人莫名畏懼的想法,注意力重新回到現實中來。
她翻找儲物袋,尋點合適的東西,再找了白綢封,弄好了修真界版的“帛金”,
仔細放到備用的袖口。雖然生前她跟這位關系素來不好,對方也沒少給她使絆子,然終歸是自同一處地方出來。年少時也曾在一塊兒玩耍,認識這麽多年,總歸還是該來送一趟的。
況且此次她多少都有些感激對方,不僅僅是因為對方的報信,更因為她拚死去救林平真的行為。不管其動機是什麽,死前懷揣著怎麽樣偏心的心態,但這一顆真心終歸是無爭的。
執念到病態的一個人,可悲到甚至有些可憐。
寧夏不太讚同她的想法跟做法,心思總歸也有些說不出的複雜的。所以水秀峰的人來請,寧夏便答應了,決定最後去送她一程也好。
這一次她乖乖地跟元衡道君報備好了,然後整理下自己十幾日閉門來第一次走出陶然居的小院。
一踏出院門便覺不一樣。什麽不一樣?先前在陶然居裡頭宅還不覺,一出門就明顯覺得街上清靜了許多——不是一般地清靜。
他們百技峰本就不是什麽熱灶,本峰弟子也是幾大主峰裡偏少的。雖然因為屬性問題從來都不缺乏人流,但這些人大多都是直奔目的地來的,或是進入各技法堂修行,或是各尋安靜的地方交流,街道或店鋪平常都只是尋常流量而已。
可今日她一出來,居所附近一片寂靜,附近的各居所俱是門戶禁閉,隱約能感覺到各式陣法靜靜運行著,周邊的氣息或強或弱若隱若現……原是不少人現下都守在居所內。
她還從沒見過這一片有這麽齊的時候。看來禁足不止是她一個人獨屬的待遇,大家也都一樣啊。
她搖了搖頭,確認小院禁製無誤,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片區域。而她拋在身後的街巷仍是靜悄悄的,沒有因為寧夏的現身發生什麽變化,她走後一如往昔地悄無聲息,仿佛從來沒有人站在這兒過。
寧夏所居住的陶然居在百技峰比較偏的區域,平日裡也很靜。可今日更是靜得陣落可聞,整塊區域仿佛都能聽到她心臟跳動的回聲。說實話氣氛還挺可怕的,弄得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麽,挑了個不合時宜的時間出來,會不會她錯過了宗門的什麽禁令跑出來了?
救命,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寧夏是越走越露怯,甚至生出種“要不要現在回去弄清楚比較好”的想法。所幸沒走多久,她走到靠近山峰中心區的區域才終於見到零散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