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本來想最後待在山市城這些天重新布置寧府的防禦陣法。
修士的光陰凡人等不起,眨眼一瞬不定便是永別了。寧夏早就清楚這一點,也時刻告誡自己一定要珍惜,不要等後悔的那一日。
眼下寧燈榮年富力盛,寧家還算興旺,也不便她這個世外人多加插手。
但生活在人世間總會有許許多多的意外事,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些什麽。寧夏不敢賭這個萬一,因為總有她顧及不到的時候。
這個都不用另找例子,看看宗門先前那些閉死關的高人前輩就知道,不過是鎖山閉關而已,或許對他而言只是睡了一覺的功夫,然再出來便已經是物是人非。興盛的家族被逼得只剩下小貓三兩隻,族人落魄到要向低階修士搖尾乞憐才能過活——這還是在眾人皆知他們老祖還活著閉關修煉的情況下……
寧夏真不敢保證自己日後能分出多少時間和精力照看好家人,因為她走在的這條道路太過坎坷,她甚至都無法保障自己能活到什麽時候。
人命如此脆弱,便是修士的生死都是在一念之間,更何況凡人。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在力能逮的情況下做好安排,為家人留足保障——這已經是她唯一能夠為家人做到的事了。
然計劃趕不上變化,世事無常,很多事也是想也想不到的。
會面第二天的早晨,天微微亮,寧府就迎來了一個此時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訪客。
林平真仍然穿著昨天那套法衣,雖看著鬢角齊整,衣衫沒有一絲褶皺,然卻面容疲憊,一股子夜露寒霜浸過的涼意撲面而來,一看就是整宿沒睡直接過來了。
收到林平真的傳音時,寧夏剛從睡夢中醒過來,腦子略有些發懵,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入鄉隨俗,寧夏如今也越發少眠了。除了在宗門陶然居自家居所內能睡個安心,只要在外寧夏基本上不會真的入睡的,或有時實在乏得厲害就在小黑箱裡還能眯一會兒。不覺間她越發向本土修士靠攏,以養神代睡眠。
寧家終歸還是不一樣,她血緣家人的所在地,她的精神也松許多。這些天都有在淺眠,昨天晚上因為神魂的問題難得睡得更沉一點,沒想到早上喚醒她的不是已經很準的生物鍾而是林平真。
她批了衣服,扒拉了幾下頭髮,連忙奔出院落打開門請人進來。
對方臉上殘存著顯而易見的困擾,看到寧夏匆匆跑出來面上閃過意思不易覺察的羞赧,大概覺得自己這樣一大早冒昧敲門的行為很無禮。
但情況實在緊急,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
兩人一路進了院子,寧夏領著她進大廳,隨即告訴來上茶的人守住美口,盡量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兄長,怎麽了這是?”寧夏連忙問道是什麽事。
寧夏認識對方這些年,這人性子有多平穩她也是清楚的。寧夏很少見到對方有情緒過於波動的時候,這人就算是憤怒也是克制的。
她瞅著對方眼下的情緒不說是失控,但也稱得上焦慮得不正常了。像是已經超過某個閥值,只差一線便要爆發出來了。
俗話說得好“水滿則溢”,什麽事做得太過也不是一件好事。對於林平真而言極端的克制只能幫助他更進一步,但也終有一日會成為他的束縛。
因為過於克制,一旦個人意志衰弱一點,情緒可能便會呈雙倍甚至於數倍返回,而因此造成了失控則有可能會傷及根基甚至心境。
這些天一連發生了很多事情,感到疲憊積重的不止是寧夏,林平真在這次秘境因為身份也承擔了不少責任,也是有過拚鬥受傷的經歷的。
結果出來沒休息多少天,大概治了下外傷悲傷,來不及溫養和修養幾天,便要隨著掌門出席各種場合。天地靈力複蘇不是小事,五華派位雖高,但也絕非穩坐高台,五華派要強佔先機走在一眾下位宗門之前就必須比任何宗門都要有先見。
且他們要應對的何止是天地靈力這一事,門中也藏有辛秘,祖祖輩輩直至今輩都為此奮鬥多年,眼下正值關鍵期,是萬萬不能出意外。
林平真肩上的擔子很重,不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都是一股巨大的壓力。他已經算是很堅強且富有韌性的那類人了,再苦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不想讓師門長輩憂心,也不想因自己個人原因影響到宗門的腳步,這樣的自我奉獻精神也是他性格極端克制的表現。
——這不是一股普通人正常健康的心理。但卻是他作為掌門繼承人被眾多宗門長輩並極力推他上位的重要品格。所謂掌門,一門之長,修為天賦反而是其次的,最最重要的是要有能領導底下弟子走向高峰的能力。
林平真在這上邊向來做得很好,也從不讓人失望。他對不起的大概也只有他自己這個人罷。
然而就是過得這樣不容易仍自努力向上的林平真, 仍是有人孜孜不倦地給他添麻煩,讓他本就不怎麽松泛的私生活變得更加糟糕。
那除了一副皮相幾乎沒有任何優點可言的女子憑什麽為了一己之私將這樣好的人拖下深淵?
林平真有一在凡間定下的未婚妻子這事宗門上下都知道。而不少勢力的人也沒少在這上邊下功夫,只是最終都折戟沉沙,林平真是個真君子,從未動搖。
後來元桂芳入了宗門並被文慧真君收入門下,宗門可謂是歇了不少心思。水秀峰這幾代弟子雖都不成器,然卻有幾位老祖坐鎮,林平真與之結姻不定能得到更多支持日後掌控宗門能更順利。
修真界雖不是人人會結道侶,但上層修士倒是挺熱衷以結道侶這種方式連結整合勢力。眾人也都以為這將會是一對相配的道侶。
不曾想元桂芳卻是個不爭氣的。不僅自己不爭氣,還意圖將別人家的好孩子也一同拉下深淵。
這讓玄陽真君,讓支持玄陽師徒倆的長輩們怎麽忍耐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