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也就只有那一式拿得出手了。那也是重寰走前教給她的最後一樣東西,是她藏於內心最深處的一道光影。
說來慚愧,她於劍道上的天賦真的平平,這是任何努力或信念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不過寧夏想,對方大概早已經預到她的平庸了,所以才給她留下這一式。這是一個殺傷招,也是最後的殺手鐧,能在最後給她帶來活的希望的底牌。
這一式並無任何浮華,甚至沒有多余的變招,只要快到極致,重到極致,以特殊的走線和微妙的角度輔助,將這兩個極致的特性發揮到極限,最終呈現出一擊必殺的效果。
正如同重寰這個人一樣,無聲卻在最關鍵的時刻綻放出自己最強烈的光茫。
寧夏一度想不明白重寰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重寰是一個很內斂的人,很安靜。這其實很正常,寧夏也遇到過不少這樣的人。
顧淮也很安靜,但他只是寡言,所見所聞悉數入眼,心中有數。
但重寰的安靜卻不是這種,他不吝於語言,但內心卻是一片死寂。他的安靜是生於水中無根浮萍的漂泊,是浮現於荒茫之中的海市蜃樓,無根無源。
寧夏念他,憐他,卻也永遠不懂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看不見他心中的原野,不理解他所做出的選擇。他似人,卻永遠不可能成為人。
他好像也不需要別人理解,噙著虛幻的笑意,然後靜靜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到如今,即便是在寧夏的記憶中,似乎也開始有些模糊了,也不知迷離的是誰。這不過才過去數年……也許有一日,她記憶方那道身影真的會消隱而去,難覓蹤影。
除了這柄劍,他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有時候拿起重寰劍,寧夏偶爾便會想起他,想起跟他的過往,想起他的選擇。她也會想,那一刻對方有沒有後悔過,是否有過遲疑,可有留戀過這世間的鮮活美好……但她永遠不會知道了。那個人也永遠無法親口告訴他答案,也只能是猜想了。
但有一點寧夏卻清楚,即便對方不曾付諸於口,也準確傳達到她心中的祈願——他想要成為她的劍。
他也確實成為了她的劍,即便只是一副軀殼。
寧夏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心中有數,這也是她當初剛修仙沒有選擇靈劍作為自己的武器的緣故。
她根本無法承擔劍器之“重”。彼時的她甚至都無法擔起自己的命運,沒有信心,也沒有信念。
後來,她也終於成長了些,經歷了各式各樣的事情後,送走一個又一個人,她好像懂得了一些東西,又好像什麽都沒懂。
她開始想要去改變,努力地在這片凶險之地活著,活得更好,更久一點。她開始明白,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並不單單只是一個符號,她要活著也不僅僅只是活著兩個字。
可這些並不夠,她清楚得還不夠透徹。
她的明悟和蛻變都萌芽於重寰死去的那一刻。
那一夜,無可挽回的生命,仇敵的血以及……無能的自己,沒有人知道那一刻寧夏心中有多恨。
恨什麽?她自己。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可以上傷害她,為什麽永遠只能苟活,為什麽……她永遠都在失去?只因為她無能。
弱小本就是這是個世界最大的罪。發生在她以及她身邊人身上所有的一切也都因此。
寧夏不是不恨,相反她恨得狠,狠得拚命去懲罰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當初她險些就病死在那一場宿病當中,或者說……可以說她死過一回,曾經那個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的她徹底留在了那個過去。
但最終她卻還是活了,新生於一個清晨。
寧夏變了,又好像沒有變。
她將故去的人藏在了心中,將故人的劍帶在了身邊。
那個曾經念叨著自己用不了劍的人默默拿起了劍,然後學著對方教導的樣子,學著去使用它。哪怕她天賦平平,哪怕她無有劍心。
但她有他,也有他的劍,這便已經足夠了。
看看,也還不錯的樣子。你……看到了麽?
看著寧夏有些出神的樣子,顧淮也久久無聲,隻陪著她一起安靜起來。一時間房間裡好似只有輕輕的呼吸聲。
……
“此招可有起名?”
“便叫浮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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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了幾個時辰,寧夏跟顧淮倆難兄難弟,將身體狀況調整勉強合適的狀態才出了庭院,打算去看看唐媚兒的情況。
他們可沒忘記對方身上還有個定時炸彈,都不知道怎麽收場。若是任其自流,擴散開來,怕就是他們的罪過了。
兩人修養得差不多,又大致交流了下情況,便匆匆離開了正房,去往唐媚兒臨時置身的廂房。
未免唐媚兒體內的魔種出什麽么蛾子,寧夏也在廂房外覆蓋了一層禁製。雖然若是魔種暴動或是真有強者來襲,這禁製事實上也起不到什麽效用,但至少也能稍微阻擋下,不叫他們這麽順利。
一出院落來到唐媚兒安身的廂房旁,寧夏仔細檢查了下其上的禁製,發現並無被觸動的痕跡才松了口氣,看來暫時沒什麽大問題。
撤掉其上的禁製,兩人有些嚴陣以待地走進了廂房。因為接下來等待他們的……也許會是一場硬傷。
————立刻替換立刻替換——
恨什麽?她自己。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可以上傷害她,為什麽永遠只能苟活,為什麽……她永遠都在失去?只因為她無能。
弱小本就是這是個世界最大的罪。發生在她以及她身邊人身上所有的一切也都因此。
寧夏不是不恨,相反她恨得狠,狠得拚命去懲罰一切的“罪魁禍首”。所以當初她險些就病死在那一場宿病當中,或者說……可以說她死過一回,曾經那個懵懵懂懂,渾渾噩噩的她徹底留在了那個過去。
但最終她卻還是活了,新生於一個清晨。
寧夏變了,又好像沒有變。
她將故去的人藏在了心中,將故人的劍帶在了身邊。
那個曾經念叨著自己用不了劍的人默默拿起了劍,然後學著對方教導的樣子,學著去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