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如快要瀕死的魚一樣,重重喘息了幾聲,胸口抽緊,像是下一刻就要斷氣一樣,一張面皮青白得駭人。
看著她這副痛苦的模樣兒,顧淮冷汗當即就下來了。向來都十分冷靜克制的他終於也嘗到了何謂六神無主的滋味,如鋒芒在背如成千上萬的蟻蟲在身後啃噬,手腳也不知道該怎麽放,也不知如何才能幫到對方。
而且更可怕是是,他心神無措的情況下扶了下對方的後背,想要叫她半坐起來順順氣,結果越弄越糟。原先只是嘴角溢血,他隻輕輕地這麽挪動了下,女孩當即就撲哧吐了一大口鮮血。
鮮紅的血肆流,匯入脖頸,順著下頷沒入耳際,女孩素來清澈有神的眼眸不知何時失去了神采,看著像是整個人都失去了色彩。
顧淮扶著人的動作僵住了,動也不敢動,後背爬滿冷汗,仿若置身於冰寒之地。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隻覺得自己好像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不會做。
對,靈丹!不管是什麽病,吃點靈丹也許就會好些了。
顧淮一隻手繼續支撐著寧夏的上半身,另一隻手瘋狂在藏丹藥的暗袋翻找,抓了一大把都給抖了出來,摔了一地。
但他也不在意,眼睛倉促地掃過,鎖定了其中一個翠綠的玉色瓶子,挑了一速簇靈力把那瓶子“吸”了過來,拔開瓶蓋倒出丹藥就想要給寧夏喂。
“我沒……事……”虛弱的女聲自耳邊傳來,不正是他想要救的“主角”麽。
方才眼睛就跟失神的人不知何時又恢復了正常,雖然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眼皮半耷拉,面容憔悴。方才的話正是她說的。
醒了。
雖然看起來還是很不好,但對方總算是恢復了些神采跟方才魂都要飛了的模樣截然不同。顧淮的心像是終於找地一樣,不自覺地攥了攥領口,大口地喘了下氣。
大概是方才太過緊張,他自己的情況本也不太明朗,方一放松下來,腦子直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星。那一刻顧淮都差點以為自己要就這樣厥過去。
不過他也低估了自己神魂的強韌程度,勉強繃住了,竟險險把拉回自己的昏沉的神志。
他感覺昏沉裡似乎也有人搭了他一把,待眼前萬象重合才發現扶他的不是別的什麽人,正是剛才一副瀕死模樣的寧夏。
她右手還攥著一張帕子,上頭沾染了新鮮的血跡。大概已經清理過了,嘴角臉上脖頸的血跡已經消失無蹤了,隻領口邊緣的地方還依稀能看到幾點鮮紅,證明剛才的景象並不是顧淮的幻覺。
對方的臉色雖仍是發青,但顯然精氣神都已經回來了,不再是一副瀕死的可怕模樣兒。看向他的神色清明,還帶著顯著的憂心,應該是反過來被他嚇到了。
似是想到什麽,顧淮訕然一笑,似是無奈又有些啼笑皆非。
怎忽然笑起來了,兄弟別是中轉陣弄回來的後遺症?若真的是走中專陣弄成這樣,那罪過真的大了。
“我笑……我們倆可真是有緣,連倒霉都是湊一塊兒的,你前腳我後腳的。也不知……”是不是你我都得罪了老天,所以才這樣整他們的。
寧夏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也愣了下,隨即一想也有些好笑……可還真的是那麽回事兒。
他們兩個都認識了這麽久了,一塊兒逃難都好幾回了,最後的結果似乎都很糟糕。不是他就是她,總有新花樣兒,弄得寧夏有時候不知道是可憐自己總倒霉還是同情對方老是踩雷。
現在想想,誰也沒比誰好,不都是倒霉鬼麽?唉,話說他們到底是得罪了哪位天尊非得這樣整他們。
寧夏自中轉口出來醒來其實就很難受了,渾身發疼,靈力紊亂四處亂躥,體內幾股力量橫衝直撞,都在找出路。只是當時四面楚歌,來自於外部的陰霾都壓在她身上,叫她喘都喘不過氣來,又怎敢表現出一絲不對勁來?
她知道顧淮的修為不行,那些人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只有她醒過來站起來抗爭才有機會博得一線生機。
於是醒來後她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不適,壓平聲音,眼角眉梢覆上驕傲,用自己平生最好的演技來應對那些人,裝作自己真的十分了不得的模樣。甚至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控制著不要出亂子,免得泄了真實狀態。這才勉強騙住那些精得跟什麽似的魔修。
她也知道這不會是長久的,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演多久,會不會又有人看出她的偽裝。而那些人也不會這麽輕易地相信她的一番表面言語。
要真正求得一線生機就必須見血,必須叫這些人見識到她、她們的真本事,才能徹底打消心底的貪念。
而那上來的魔丹修士顯然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所以寧夏毫不留情地捅了對方一劍。雖說沒有一擊斃命, 但對方其實離死也不遠了。
她留對方一命也是微微有所顧忌,不想做絕。可依著其他人對其的態度,估計待她們走後,仇家上門,估計他也活不了。
而寧夏也同樣為此付出了代價。事實上,使出那奪命一劍,她並不像是外表表現得那麽隨心所欲——那已經是她當時誰能調動的所有力量了。
就剛才那驚豔的一劍還是強行透支來的,她也無法進行第二次透支了,強弩之末。
若哪時上來第二個,別說再殺一個,她現在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
但盡管如此,她也已經沒牌了,但她仍是強撐著撐起一個虛架子,竟生生將那些低階魔修唬住了。
然後又靠著虛張聲勢和強大的意志力,才勉強撐到驛站裡頭來。
這陣法一布,符寶一張開,寧夏自然也就再也撐不住了。
方才是被迫,硬著頭皮,不行也得行地強撐。眼下這情況稍寬松些,她一口提在胸口吊命的沒繃住,於是就成了顧淮開始所見的那樣。
她是真的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