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齊東回來,陸離思緒很亂,胸口像塞了一塊石頭,悶得難受。
到酒店送下王婉瑩,陸離開車返回7號院。到了院門口,停車熄火,他卻沒有下車,癱靠在座椅上拿出主持寫給他的偈子,重新揣摩起那些圍繞《青田圖鑒》發生的離奇怪事。
“難道是我之前的判斷有誤嗎?”他喃喃自問,絲毫沒有頭緒。
陸離之前判定的邏輯鏈中最重要的一環是《青田圖鑒》當年一分為三,齊東靳氏、慕義孫家以及神秘富豪作為崇禎後人各持有一份《青田圖鑒》的殘絹,這樣後面才能有長明鄒家借天子之寶召集明裔奪圖殺人的論斷。
但如今皇姑靳氏一脈沒有《青田圖鑒》的信息流傳,那也就意味著之前臆測的正確性添了很多變數,而靳偉東非朱慈鶯筧蘇庖皇率翟蟯耆魎榱俗約豪狄源┎迦值哪侵匾換貳
另外,在與主持的談話中還有一點也讓陸離心生疑竇,母親去世近三十年為何主持卻說墳墓才有二十年光景,到底是年深月久他記錯了,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不知在車裡坐了多久,直到他肚子餓得開始叫喚,陸離才想到要下車。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時間已經進入子夜了,陸離想去找點吃的,現在恐怕也就隻有街口的24小時便利店還營業了。
陸離在便利店的貨架間穿梭了好幾圈都沒有找見自己想要的商品,正當他左翻右尋時,便利店的營業員走過來了,是一個大姐。
“你想要找什麽?”大姐問陸離。
“我在找‘果子糕’,這是十幾年前我吃過的一種食品了,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賣的。”陸離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本店沒有,”大姐對店裡的貨品種類很是熟悉,陸離一說完她就報出了結果,“你找不到,就應該早問我嘛,不然多浪費時間。”
陸離隨便從貨架上拿了一聽八寶粥和一個麵包,結帳走人。路上他咂摸著剛才營業員大姐的話,覺得非常有道理,“對啊,找不到就要問嘛”,一語驚醒夢中人。
他將八寶粥夾在腋下,騰出一隻手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喂,少爺,還沒休息啊?”電話通了,說話的是一個老人,明珠陸家幾十年的老管家,良叔。
“嗯,良叔,您和我爸近來還好吧?”
“都挺好的,你爸的病情雖然穩定住了,但是什麽情況你也該清楚。”良叔話中多少有些無奈,害怕影響陸離的情緒,抓緊轉移了話題,“國內已經夜深了吧,你這麽晚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
“有點事情,我想找你確認一件事,我母親是一開始就下葬在印台山了嗎?”
“對,當時是我去幫老爺料理的這件事情,怎麽了?”良叔回答陸離。
陸離將醴泉寺主持言說墳塋荒廢二十年的事告訴了良叔。
“他應該是記錯了。”
“我猜也是,”陸離覺得心頭解開了一個疙瘩,“我就不跟父親通話了,你囑托他要保重身體,不要因公司事務太過勞累。”
和良叔通完電話,陸離已經進了自家院子,他再次忘記了關門落鎖。
到廚房加熱了一下八寶粥,陸離草草吃上了今天的的第二頓飯。
吃完飯後,他睡前不想再接受那些離奇疑問的折磨,決定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推到明天去解決。他打開音樂,在客廳裡踱步翻看了一會兒書,覺得已經差不多消食就去洗澡睡覺了。
陸離躺下睡去不知過了幾時,
睡夢中他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唱戲,他困得不想理會,打算繼續入睡,然而那聲音漸漸地由模糊變得清晰,甚至他都聽出了唱的是昆曲《長生殿》。 陸離極力喚醒自己,起身打開窗簾,窗外月亮依舊掛在樹梢,還是半夜。
是誰在唱戲呢?陸離循著聲音走去,原來是Mr.Ghost!院子裡的榆樹下,他步態輕盈,身姿婀娜,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女戲子。
“大半夜的你怎麽唱起戲來了?別吵著周邊的鄰居。”陸離遠遠地就和他打招呼。
“我來恭賀你新婚之喜呀!”Mr.Ghost唱念著,還是一副戲子的身姿。
“我和誰結婚啊?”陸離感到好笑,“哈哈,和長生殿的楊貴妃嗎?”
Mr.Ghost像是昆曲入了迷,自顧自地連演帶唱,“你本是唐明皇,她好似楊貴妃,長生盟誓結連理,馬嵬驚變生死別呀。”
“你別唱了,來客廳裡坐坐,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分析分析。”陸離說著轉身先往屋裡走。
戲曲聲不知怎麽沒了,但也聽到Mr.Ghost答話,陸離走到紅樓門口時想禮讓他先進屋,但身後卻空空如也,早已沒有了Mr.Ghost的蹤跡。
陸離呼喊著追出門去,哪還有什麽人影,夜涼如水空巷無人,靜謐幽長的古街上隻有一盞路燈還沒將息。
陸離心情低落地回到院裡,卻看到紅樓燈火通明,他以為是Mr.Ghost剛才藏在哪兒與他玩鬧。
等他走到紅樓近前,才知道並不是那麽回事,紅樓裡張燈結彩,裡面有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在來來回回奔忙著。
這是怎麽回事?
陸離走進屋子,沒有一個人搭理他,連郗瀟瀟從他身邊走過也未與他說話。他就像一個透明人。
而在他驚得不知所措時,所有人都歡鬧著上了二樓。他也隨著跟上去。聽這些人的話語像是在鬧洞房,陸離很生氣,心想是誰在我的房子裡結婚,都不招呼我一聲,是張寶成嗎?
他穿過人群走到本屬於自己的臥室門口,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張胖子結婚。
新娘身穿漢唐華服坐在喜被上,端莊綽約,一副喜不自勝的幸福模樣。
“怎麽回事兒?怎麽竟是王婉瑩?”陸離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如此難過,難過到不能呼吸。
新郎也是漢服打扮,單膝跪地在向新娘獻結發之禮一柄梳子,雖然看不到他的面龐,但絕對不是張寶成,因為張寶成與李希夷此時正在一旁起哄。
陸離忽然心生憤恨,是那種“奪妻挾友”的憤恨。
新郎獻完結發禮,下一步要給新娘梳挽發髻,這意味著一個女子從少女進化成人妻。男人走到王婉瑩身後,慢慢露出了他的臉,那人竟然是陸離!
陸離驚悚得從夢中嚇醒,身上出了一身白毛汗。
原來是夢。
陸離驚魂未定,睡意全無,起身打開窗簾,窗外竟真有月亮掛在樹梢,不過不想夢中那樣淒冷。他看了下表,剛剛1點,距自己睡下還不到一個鍾頭。
怎麽會做一個這樣奇怪的夢呢?陸離回味著夢中的場景,已不再驚慌。身上的汗消了下去,他拉上窗簾繼續睡了。
第二天上午,陸離約李希夷一塊兒去張寶成那談談齊東之行了解到的事情,之所以沒有選擇約在家裡,是擔心王婉瑩突然來訪妨礙了交流。
陸離先到,張寶成陪同他在博物館的展廳裡轉了轉,等李希夷來到,三人去了茶室。
陸離把前往齊東了解到的信息以及自己的分析詳細說給了二人,二人聽後面色比較凝重,並沒有急著發表意見。
“陸離,我是這樣想的,與其這樣像無頭的蒼蠅撞來撞去,還不如直接了當地去調查來得有成效。”李希夷覺得這樣下去是走不出謎境的,直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覺得直接去追查鄒孫這兩家當事人更靠譜些,與其猜來猜去,不如深入虎穴查明真相。”張寶成翹著二郎腿,捏著茶碗淺啜茶水,也建議陸離換一種方式。
陸離覺得二人的意見比較中肯,但並沒有跟著表態。他清楚如果沒有周詳的計劃,貿然去跟鄒孫這樣勢力巨大的財閥打交道,即便沒有禍患之虞,也會暴露意圖打草驚蛇的。
張寶成瞧出了陸離還有顧慮,就給他補充分析了一下,“最好呢還是去長明那邊,畢竟它是拍賣會事件的策劃者,查它肯定有大的收獲。”
“怎麽進長明,又如何靠近這一秘密的核心圈層,這是關鍵,如果沒有詳盡的計劃,以及十足的把握,像現在這樣敲敲邊鼓一步步追查真相更為穩妥。”陸離面相有些愁苦。
“倒是有空子可鑽,孫鄒兩家最近幾年爭鬥的很緊, 咱們依照之前定下的釣魚計策實行,會很容易被他們招攬。鄒家這邊,長明集團的掌門人鄒光華身體一直不好,而兩個兒子都不成才,大兒子不學無術庸鹵擅權,小兒子是十足的紈絝子弟花花公子,隻要能在長明做出點業績取得鄒光華的信賴也不是不可能。”
李希夷自在7號院知道了陸離回國的目的後,就一直在讓Think Tank相關研究室的專家學者整理鄒家、孫家相關的資料。現在陸離終於打算與他們正面交鋒,那Think Tank這一利器就要派上用場了。
“李班長說的有道理,其實這條路也沒那麽難走。”“李班長”是張寶成在學生時代給李希夷起的綽號,倒沒有什麽特殊含義,就因為李希夷從小學到中學一直是他們班的班長。
“要不這樣吧,希夷這邊準備一下孫鄒兩家的資料,越是詳盡越好,明天我去取;老張這邊呢,著手打聽一下四十年來明朝珍寶古玩的流向問題。”陸離對這兩個有這二十幾年深厚情誼的好友是從來不會客氣的,“等我研究完有了計劃,咱們再探討吧。”
三人事務煩身,喝不了閑茶,事了了也就沒必要在這乾坐,準備散了。
陸離臨走時給二人下了宴請邀約:
“王婉瑩來渤海了,咱們得禮節性地盡一下地主之誼,我今晚在燕喜堂設宴,你們都早點來,李希夷喊著郗瀟瀟。”
“你這可不是禮節性地盡一下地主之誼,都去燕喜堂了,不知道還以為你宴請外國貴賓呢!”張寶成又在揶揄陸離。
李希夷笑的前仰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