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然這句話是吃驚到喊出來的,周圍原先在飲酒聽音樂的人都不明真相地以為是醉酒鬧事,紛紛轉身回頭,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他們這一桌。
“你瞎喊什麽,別什麽事都一驚一乍的,安靜的聽陸離說完。”張寶成皺了皺眉,撇著嘴嗔了杜依然一句。
“嗯。我小的時候生活在農村,在齊州與梁鄒交界的地方。98年夏天,父母來齊州販賣自家種的水果,不幸因意外雙雙亡故,禍不單行,不久和我相依為命的奶奶也過世了,後來我就被陸家收養。”陸離說這些的時候沒有太多情緒,像是在講一個臆造的故事。
“你命真好,”張寶成是想表達“能被這樣的人家收養,你命真好”,可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妥了,話鋒一轉岔開了話題:“那你大學時為什麽要對我們隱瞞身份呢?而且作為一個富家子弟你也沒必要那麽拚呀,還和我們一起冒著風雪酷暑地折騰。”
“隱瞞身份有兩方面原因,其一是父親出於對我人身安全的考慮,其二是我不想自己的大學生活被扭曲。至於大學期間和大家一起打拚,一方面想鍛煉自己,另一方面希望能創出自己的天地。”對於四個朋友都很介意的這倆問題,陸離解釋得很真切,卻有隱瞞。
剛進入大學的時候,像大多數富二代一樣,陸離一直有著“安安穩穩讀完大學,進入家族企業接班”的想法,直到有一天被冷水潑醒——他無意間發現陸高鳴在外有情婦,還生了一個兒子。他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包括養母李湘琴,只是從那天起他暗暗下了一個決定,就是這一個決定改變了現在他身邊這四個人的命運。
“我就說嘛,陸離肯定有他的苦衷,是我們把事情考慮複雜了。”杜依然聽到陸離的回答,亟不可待的對其他三個人說。
張寶成聽到杜依然的話氣得臉都綠了,心想:你這是什麽話,壞人都讓我們當了。張寶成望了一眼李希夷,發現他臉色也很難看,而樓宇烈卻心不在焉一臉呆滯的不知道想什麽。
氣氛冷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杜依然的話,大家沉默著端了幾次酒杯之後,李希夷也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就沉不住氣了。
“陸離,你和那個王婉瑩到底是怎回事兒?”
“王婉瑩他父親是上海滬江集團的董事長王柏濤,滬江平時和稷下有一些業務往來,他與我爸私下也有交情。前年夏天,我在夏威夷度假,王婉瑩正好也去那邊玩,我就接待了她。”陸離知道李希夷在意的是什麽,也知道該怎麽回答才能讓他順心,因此避重就輕隻說了一下相識過程,對於後來戀愛的細節隻字不提。
“那麽簡楨呢?”李希夷像是有點激動,嘴角在微微抽動。
“李班長,簡楨去世,這些年我相信陸離不會比你好受,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五年,死人入了土,生人還得好好的活,既然陸離現在和王婉瑩都談婚論嫁了,我們應該祝福他們不是嗎?”張寶成見樓宇烈還在木木呆呆的出神,也不指望杜依然的火槍嘴能幫著圓場,就勸慰了李希夷幾句。
“可是。。。”李希夷欲言又止,咬了咬嘴唇,長歎一口氣,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這裡面除了杜依然不勝酒力之外,其他四個人當年在學校裡可都是流水的席鐵打的胃“一直喝”的主兒,就算喝了不少酒,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可都心知肚明。
“李班長有不能說的苦衷,那我告訴你們,”陸離有些生氣,
覺得張寶成不該把杜依然當槍使,“聚力同創不是他的,他是替別人打工。” “你怎麽知道?”
“猜的。”
“是這樣嗎?”張寶成轉而向李希夷確認。
“嗯,房子和車都是公司給配的,還給了乾股,待遇很優厚,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呢?只是當時簽了保密協議,很多事情不方便透露。”李希夷對於陸離能猜出聚力同創不是自己的公司這件事多少有些意外。
”這麽說咱們齊州地界上還有一位隱形的富豪咯!看你現在公司的規模以及之前的投資案例來說,這個人的實力不可小覷啊,但究竟是誰這麽低調呢?”樓宇烈自認近幾年接觸的政商界人士不少,而且開辦茶樓後又做的是人脈網的買賣,可是對於這樣一個人物他卻沒有絲毫風聞。
“不是我不想告訴大家,我真的是對於這個人沒有了解,也沒有過多接觸,只知道他叫吳銘士,應該是一個老人。他從未來過公司,我和他都是通過電子郵件聯系,偶爾也打電話,就是因為他深居簡出從未露過面,別說你們,就是公司的高管都以為公司是我的。”李希夷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泛著苦澀。
對於這番說辭,張寶成多少有些不相信,他覺得這不過是李希夷順著陸離的竿解了圍,說話時語氣中不免有些戲虐。“這也算是奇譚了,也就是放到現在,不然我還以為自己在演武俠劇呢,咱們幾個華山論劍一決雌雄,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了,忽然冒出來個無名老僧一招製敵。”
雖然是杜依然挑起的話題,但是後面大家的談話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他已經和趴在桌子上了。酒吧裡人已不多,高台上好長時間沒人演奏了,音響裡飄蕩著的是Kenny G的薩克斯曲《That Somebody Was You》。
本來這次聚飲就不是興起所致,又在談話間出了這麽多不愉快,每個人都意興闌珊了,最後只能不歡而散。因為酒後不能開車,這麽晚了也不好找代駕,張寶成扶著杜依然先一步打車走了,剩下的三個人一時沒等到出租車,在路邊閑談了幾句。
“你沒忘記明天是什麽日子吧?”李希夷問陸離。
“不會忘記。”
“那就好,車來了,我先走了。”說完李希夷就招手攔停了出租車。
出租車的尾燈消失在路的盡頭,湖岸上的整條街只剩下兩個沉默的男人,折騰了整晚的他們疲憊不堪,已經無心再組織語言去掩飾尷尬。
“你還記得我嗎?”坐進車裡的樓宇烈臨行搖下窗玻璃來問陸離。
不知道是樓宇烈說得太小聲還是因為陸離酒喝多了沒聽見,直到樓宇烈的目光黯淡下去車子開走,陸離都漫不經心的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