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離將李希夷等三人勸離回家,自己在重症監護病房裡看護了王婉瑩一宿。他一夜沒有合眼,生怕自己一恍惚監視器上的數字都歸了零。
陸離本來沒有任何信仰,是一個堅定地無神論者,但苦苦守候的這漫長一夜,他曾無數次虔誠地祈禱,無數次求神求佛求上帝,能夠讓自己的女朋友早點醒來。
約麽黎明時分,看到王婉瑩的左手手指出現輕微顫動,陸離喜極而泣,眼淚再次抑製不住模糊了視線,他別過頭去,不想讓女朋友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抹抹眼淚,陸離開始小聲呼喚王婉瑩,企圖將她從昏迷中叫醒,可令他失望的是,頭部腫脹得面目全非的王婉瑩並沒有任何反應,他一度懷疑是自己太過緊張而產生了幻覺。
早晨,李希夷和郗瀟瀟早早地就來到了醫院,給陸離帶了早餐,想替他繼續看護,好讓他能夠回家眯一會兒。陸離沒有任何胃口,也沒有絲毫睡意,他不想在術後觀察期的黃金24小時之內留下遺憾,無論王婉瑩是醒來,還是逝去。
陸離跪伏在病床前,抓著王婉瑩的手,看著原先貌美如花的愛人如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他恨意漸漸充盈新田,臉色越發猙獰。
“媒體那邊安排好了嗎?”陸離說話時表情陰冷,像是下一秒就要吃人似的。
“昨晚就安排好了,今天他們一上班就會把稿子發出去。”
“我定要十倍痛苦返還與他!”陸離咬牙切齒,凶狠的樣子完全是魔鬼附體。
醫生上班後,陸離告知了他王婉瑩手指顫動之事,醫生覺得這是好兆頭,讓家屬繼續耐心等待。沒等陸離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李希夷就跑來告訴他王婉瑩醒過來了。
醫生隨二人一起匆忙向重症監護病房奔去。
王婉瑩雖然醒過來了,但是也僅僅是睜開了雙眼。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王婉瑩各項指標,以及狀態表現,轉身對陸離說,“她雖然醒過來了,但還處於微意識狀態,還需要繼續觀察。”
“微意識狀態?那脫離危險期了嗎?”陸離焦急地問。
“暫時還沒有,不過看她目前的狀況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醫生瞥了一眼床上的王婉瑩,“但是腦損傷大概率都會留下後遺症,她的情況現在還不好說。”
醫生走後,李希夷和郗瀟瀟看著病床上尚處於迷離狀態的王婉瑩,對她的未來有很多擔憂:會不會毀容?腦損傷後遺症嚴不嚴重?人會不會受此打擊一蹶不振?這些擔憂都是擺在眼前再現實不過的問題,
陸離卻沒有想那麽多,王婉瑩能夠在術後黃金24小時之內醒來,他已是感到萬幸,現在對於他來說,只要自己的愛人能活下來就是最大的企盼。
陸離完全將心思放在剛蘇醒的王婉瑩身上,沒注意到前來探望的鄒光華與鄒瀚宇父子。鄒光華為人八面玲瓏,自己的下屬遭遇了車禍,愛人罹難,他聞訊前來探望也在情理之中,但由自己的兒子,尤其還是剛被懲處的鄒瀚宇陪同,這裡面就有玄機了。
“長明的鄒光華董事長過來探望婉瑩了。”李希夷提醒陸離。
陸離一天來水米未進,也沒合眼休息過,反應多少有些遲鈍。他起身與鄒光華打招呼,鄒光華瞧著陸離精神憔悴不免安慰了幾句,陸離沒有心情與人寒暄,對鄒光華的好心他反饋不是很多。
鄒光華待了沒一會兒就弄清了狀況,一個癱在床上沒有意識,一個神情沮喪精神不振,
他覺得在這待下去也沒有多大意義,就留下幾句“有什麽困難盡管提”這樣可有可無的話語,帶著鄒瀚宇離開了。 這麽一折騰,已經臨近中午,李希夷打算拉著陸離去吃點東西,被他拒絕了,是在拗不過他,李希夷和郗瀟瀟只能撇下他去吃飯了。
吃完飯回來,李希夷一進病房就壓著嗓子對陸離說,“你猜我剛才見到誰了?”
陸離轉過頭癡癡地看著他,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種問題。
“我吃飯回來路過導醫台的時候,碰見鄭繼業了!”
“他怎麽來渤海了?”陸離感到奇怪。
“他說是來渤海談事情,生病了來醫院就診。”
兩人正說著呢,鄭繼業走進了重症監護病房,“陸先生,今早上瀏覽資訊才知道你與愛人遭此重禍,剛才遇到李希夷館長得知你在這個醫院,特上來探望。”
在陸離看來,鄭繼業的探望不帶有任何其他目的,純粹是碰巧遇上前來慰問,因此他就對於這份關心不是那麽抗拒,他起身與鄭繼業寒暄,表達了謝意。
鄭繼業詢問了王婉瑩的狀況,對於她的遭遇很是觸動。
“對於媒體所說的蓄謀暗害的觀點你是怎麽看的?”或許是鄭繼業與陸離這樣才華出眾的後生惺惺相惜, 他表現出對這件事情超乎尋常的關切。
“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從來都喜歡捕風捉影,大多是無稽之談。”陸離口乾舌燥,聲音有些嘶啞。
“我聽說警方也認定這是一起謀殺呀,你就沒有什麽懷疑對象?”
“我現在思緒很亂,在婉瑩平安度過危險期之前沒辦法去考慮這些,只能交由警方先去偵查。”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鄭繼業望著躺在床上的王婉瑩,表現出深深的關切同情,“但我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又覺得不吐不快。”
“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這裡也沒有外人。”陸離所說的沒有外人是指李希夷和郗瀟瀟都是自己的朋友,但他忘了鄭繼業本身就是個“外人”。
“我看了媒體的報道,大體上也知道了你與鄒光華之子的恩怨,但我不覺得他會這麽做,”鄭繼業可能認為自己這樣講似乎不夠準確,繼而又補充道:“起碼我不認為他會蠢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來製造這麽大的事端。”
聽了鄭繼業這一番話,陸離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當局者迷,錯誤判斷了形勢。他仔細思索了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也覺得剛被“革職觀察”的鄒瀚宇如果有腦子,他好好表現還來不及,肯定不會給自己惹這麽大的麻煩的。
“你有沒有懷疑過孫家?”鄭繼業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語氣虛浮,顯然是有所顧忌。
但就是這麽簡短而虛浮的一句話問出來,就像投了一顆原子彈在陸離的腦海中,瞬間起了滄海桑田般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