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華是當地人，父母條件不錯，當然這三十年不是白呆的，過了幾天就告訴高建軍，等到出了正月就可以辦貸款。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回佔你們的便宜了。”

　以前他可比高建軍條件強多了，常會借給他錢周轉。可現在，他心裡暗歎了口氣，怪不得有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話。

　高建軍明白他的心情，當初不如自己的好朋友，現在處處比自己強，他的自尊有些受不了，所以自打他調進市裡，二人也沒見過幾次面。

　一來他忙，二來他約過王建華幾次，他都說家裡有事拒絕了，後來在市局碰上王建華，他竟然裝著不認識自己，這才讓高建軍意識到，他們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也許，在當初王建華和陶玉容結婚時，這種隔膜就有了。不是高建軍對王建華的，而是王建華對高建軍的。只是那時二人離的遠，本來就一年見不上一面，現在離著近了，這種疏離感就凸現出來了。

　“佔什麽便宜，”高建軍當不明白他的心情一向爽朗的笑著，“那些年我還少佔你便宜了?咱們哥幾個，說這些幹啥?要當初我像你這麽想，我能有現在?說不定早就撐不下去了我。”

　王建華想了想，笑道“你說得也對。”

　想讓對方心理平衡，最好就是讓他覺得我比你慘。現在是做不到了，但想想以前他的那些窘事，王建華也能找找心理平衡。

　正月十五單位不放假，高大姐打來電話，說是高媽讓小曼回去過元宵節。

　高建軍回家問“我是回不去，你回不回去?”

　林小曼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我不回去，我在家做好飯等你回來。”

　高建軍摸了摸她的頭，“我們那天都要出去維護治安，回家怕也得很晚了，你一個人也沒意思，要不就回去吧！你要是不願意回咱媽那就回你家去。”林小曼搖了搖頭，“不行，去年我爸元宵節的時候不好受，我想回去看他，你媽還不讓，說我回去看燈妨老公公你忘了?”

　其實，除了這個，那天母親非逼著她去給嫂子道歉，讓她心裡一直有個心結。

　“那都是老思想，”高建軍雖然這麽說，但沒再動讓她回娘家的事，而是道“那乾脆去大姐那吧！縣裡也有秧歌啥的，一樣熱鬧。”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家呆著。”林小曼斜睨著他，“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這市裡就這麽大，還能把我丟了是怎麽的?”

　其實她想說你老讓我走，不會是你有什麽事吧?

　想想這玩笑話還是不要亂開的好，她就把話咽了下去。

　高建軍彈了彈好的小鼻子，好笑道“行，你厲害，你丟不了，我不管你了成吧！”

　林小曼往他身上蹭了蹭，小聲嘀咕，“那可不行，你不管我誰管我?”

　林小曼以為，這事就算完了，沒想到，元宵節的那天大早上，高大姐打來電話，說是高媽帶著牛秀蘭，還有大寶二寶到城裡來過元宵節來了。

　高建軍一早上接到電話，趕緊請了會假跑回來告訴媳婦，讓她中午好去接站。

　林小曼一臉懵的看著他，“怎麽說來就來了?之前也沒個信兒?再說這大過節的不在家，她們跑出來乾嗎?”最後這句話裡就有些不太高興了。

　高媽是婆婆，來就來了，怎麽還帶著牛秀蘭和兩個雙胞胎啊?

　要帶也該是帶高爸和明月才對。

　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過節把老伴自己扔家裡了……

　林小曼心裡這麽一瞬想了許多，扁著嘴看向高建軍。

　高建軍一臉的不自在，他頭轉來轉去，不敢看她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說“那啥，那天我往村裡打電話，跟咱媽說咱們不回去了……”

　林小曼看著他點了點頭，對啊，然後呢?

　高建軍摸了摸鼻子，吭吭哧哧說……後來，我就說，市裡十五可熱鬧，讓她們來這過個十五。”他就是隨口說說，沒想到老娘會真來。

　林小曼氣鼓鼓的瞪著他，她說呢，怎麽就突然跑過來了?原來罪魁禍首在這裡。

　高建軍討好道“媳婦，這兩天就辛苦你了，等他們走了，我給你做一月的飯刷一個月的碗。”

　林小曼哼道“你能連接在家吃一個星期飯都是多的，就會說好聽的。難道你不在家我要餓著不成?”

　他忍不住樂了，看她眼睛又瞪起來，忙撓撓頭想了想，“那我洗一個月的衣服，以後家裡的衣服你不用洗，都攢著我回來洗，那成吧?”

　林小曼又哼了一聲，行不行的人都來了，她還能把人攆出去不成?

　她煩臊的揮了揮手，“行了你趕緊上班去吧，家裡事不用你管。”

　高建軍松了口氣，媳婦就是過年累著了，又惹了一肚子氣這才不想回去過十五，結果可好……

　不過她既然說了不用他管，那就是真不用他管。

　高建軍放心的上班去了。

　林小曼趕緊收拾屋子，然後出去買菜，她們家裡和別人家可不一樣，家裡吃的都得現買，來了這麽多人，她怎麽也要買些肉啊魚啊之類的回來。

　買了菜回來，分類放好要做的，就急匆匆的去了火車站。

　她沒進站台去接站，就等在出站口外面，高媽和牛秀蘭一個人抱著一個孩子，高媽身後還背著個大三角袋子。

　“嫂子你怎麽不進去接我們呢?這家夥給我們累的。”牛秀蘭一邊說，一邊把抱著的二寶塞給林小曼，“讓你大娘抱吧，媽這胳膊都要折了。”

　林小曼可抱不動這小豆包，抱了幾秒鍾就把他放下了，“媽，我爸怎麽沒跟你們一塊來?”

　高媽放下孩子，卸下三角袋子，喘了口粗氣說“他來幹啥?家裡離不了人，他擱家呆著唄！”

　大寶和二寶被放下，就一扭身各自抱著媽媽和奶奶的大腿要抱抱，高媽罵道“多大了還老要抱，自己走！”

　話是這麽說，還是把大寶抱起來，吩咐道“小曼，這袋裡是能你們帶的東西，你拿著，咱趕緊走吧，這兩孩子一早上沒吃多少東西，早就吵吵餓了呢！”

　林小曼看著這裝得滿滿的大三角袋子，眼角抽了抽，伸手拎了拎試試，謔，足得二十來斤，也難為高媽又是抱著孩子又是背著袋子。

　她也顧不上自己穿的衣服實在不適合背這袋子，費力巴力的把包背上，這才苦笑道“咱走吧，上那邊打車去。”

　她來時是坐的公交車，可回去又是孩子又是這三角兜子，她可不想一路這麽辛苦。

　高媽說“打啥車啊打車?不是我說你，小曼啊，你怎這麽不會過日子呢?咱啥家庭啊?上來就打車，那過去別說有公共汽車，我們一色都是擱腿量啊！”

　被訓了一通。

　牛秀蘭咧了嘴笑，“嫂子，你這小體格子不行啊，你別光跟城裡人學美，你得體格子好才行。你看你那屁股小的，怪不得到現在都沒孩子……”

　最後一句她聲音低了下去，林小曼戴著圍巾，也沒聽清。倒是高媽離著近，把這話聽在耳裡，狠狠瞪了她一眼，無聲的罵道“在外面呢，閉上你那臭嘴！”

　林小曼沒聽高媽的，走到路邊就攔了輛出租車，高媽雖然不高興，可小曼一句“媽，快上車吧，人家等著呢！”她就趕緊抱著孩子上了前面，生怕人家司機等急了不高興。

　林小曼把三角兜子放進後備箱，這才上車坐下，告訴師傅要去的地址後說“媽，把大寶放後邊吧，前面太擠。”

　“不用不用，就這樣行，不擠，他才多大的小人。”

　市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出租車駛了十幾分鍾就到了她租住的這個小區。

　牛秀蘭一進屋，連二寶的帽子都沒摘，棉襖也沒給脫，就挨個屋轉悠著，“我的乖乖，這房子是租的?看著像自己家似的，那這家俱也是租的?”

　林小曼一邊幫大寶二寶解圍巾，摘帽子，一邊說“有房東的，有自己買的。”

　“我說嘛，這房子不錯，比我們在邊境市看的那幾家都要好。”牛秀蘭說“今年掙了錢，我和小四就在那邊買個比這大些的房子，到時候孩子們都有地方住。媽，到時候你也去啊！”

　“我不去，你把孩子和小四照顧好了就行。”高媽說著把三角兜子拎進了廚房，“知道你們可能沒啥玩意，就帶了些鹹菜和乾菜。”

　林小曼笑道“那可太好了，就缺這些呢！”

　其實縣裡房子裡也有，可當時他們拿不了，後來就一直沒回去。

　高媽看到廚房擺了好幾個小盆，裡面分別裝了排骨，肉，魚，魚是凍的正在貨凍，肉和排骨都是新鮮，“這都是剛買的?”

　“是啊，建軍回來說是你們要來，我就趕緊去買了菜送回來，又去了車站。”林小曼接過高媽手裡的乾菜，“我來吧，媽，中午要不出去吃吧，這飯店有家飯店味道挺不錯的。”

　大寶二寶一個勁的喊餓，她現做飯，怎麽也得一個小時才能吃上，要是對付，就怕高媽會有意見噢，我們難得來一趟，就給我們吃麵條?

　高媽說“出去吃啥，這不都現成的嗎?”

　“可兩個孩子不是都餓了嗎?”

　“沒事，有啥吃的先給他們墊吧一口就行。”

　林小曼就去翻了幾包餅乾出來，“先吃幾塊餅乾吧。”

　既然不出去吃，她就趕緊先把米淘了，燜上米飯，又開始切肉。排骨和魚她準備晚上再做，中午炒個溜肉片，再來個魚香肉絲。

　她做飯的功夫，高媽看著兩個孫子吃餅乾，牛秀蘭挨屋轉，不時的拉開抽屜，打開櫃門看一眼，“喲，嫂子抹的這些東西可真全乎，我都不認識這些是啥玩意?”

　“呀，嫂子錢可真多，都直往外冒，就這麽放抽屜裡也不怕丟了。”

　“嫂子這櫃裡還收拾的挺乾淨的，這衣服疊的怪板整的。”

　“嘖嘖，嫂子的漂亮衣服還真多，這件我也能穿吧?”她說著拿出一件紅色高領毛衣，拿著在身前比量來比量去，最後還美滋滋的套在身上，出去客廳顯擺去了，“媽，你看我嫂子的衣服，我穿是不是也挺好看?”

　高媽剛喂了二寶一口水，一扭頭看到她那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給我脫了！那是你嫂子的，你穿那能好看嗎?你看看你那肚子，跟個游泳圈似的，還好看呢！”

　林小曼在廚房裡聽到動靜，就伸頭往外看了一眼，當地臉就黑了下來。“秀蘭，你怎麽不經我允許就隨便開我家的櫃子?”

　試穿她一件衣服她不覺得什麽，可私自開櫃門她就不能容忍了。

　你知道有沒有什麽不能讓外人看的你就開?

　牛秀蘭撇了撇嘴，“不就一件衣服嗎?我試試能怎的，脫下來就是了。”她根本不認為自己錯了，她以為小曼不高興，也是因為自己穿了她的衣服。

　林小曼的額角直突突，她沒好氣的說“你要喜歡，這衣服送你就是了。不過，你不要隨意開我們家的櫃子，這是教養問題。我上你家去，隨便亂翻東西，你會高興嗎?”

　高媽也意識到這一點，她早就說過她多少回她這個毛病，當即道“小曼說得對，你這毛病可得改一改，招人煩，哪有這麽不把自己當外人的?”

　牛秀蘭有些委屈的說“我也沒翻別人家的，這不是我嫂子家嗎，跟我家有啥區別?”

　林小曼氣樂了，“沒區別?那我怎麽不見你們掙了錢拿給我花呢?”

　她不稀得跟這種人一般見識，縮回頭接著做飯去了。

　高媽訓斥道“就是，沒區別你倒是把那錢都給我們分了啊?”

　看她嘴巴亂動， 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高媽氣道“你再這樣，就坐車回去吧！我可不想跟著你丟人現眼。”

　牛秀蘭這才不吭聲老實了。

　四十分鍾，米飯燜好了，林小曼也做了四個菜。清炒肉片，魚香肉絲，酸辣土豆絲，蒸雞蛋羹。

　牛秀蘭看了一眼，“嫂子，你這菜不是一樣嗎?”她指著清炒肉片和魚香肉絲說。

　“味道不同。媽，你嘗嘗看這肉片，挺清淡的，還不老。”林小曼心想，要不是著急，也不會做這兩道菜。

　高媽吃了一口，連連點頭，“好吃，來，大寶二寶，你們也吃，大娘做的飯可好吃了。”

　林小曼心裡有個奇怪的感覺，只要有牛秀蘭、高秀梅在，她總會對旁人多了幾分容忍度，這兩人好像天生就是來襯托別人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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