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支書家出來，小苗摟著孩子默默的流眼淚。

　林小曼卻覺得一身輕松，她沒有勸小苗，有些事，能想通也覺得委屈，小苗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高建軍深深吸了口氣，看著李家二老，頗有深意的說“叔和嬸，還是要自己留些過河錢，不要把希望全寄托在孩子身上。”

　李家老頭哎哎的答應著，看向李偉，眼含期望的說“小偉，你以後一定要常回來看看爺爺奶奶……我們歲數大了，你別怪爺爺奶奶。”

　李偉不懂這些，可他知道爺爺奶奶們不讓他和媽媽見面，他頭一扭把頭埋在媽媽的懷裡不吭聲。

　老頭傷心的用掌根抹了抹眼淚。

　林小曼淡淡的看著這一幕，老頭可能是真有些傷心吧！可那又有什麽用?他用一萬塊錢，買斷了和孫子的親情。

　至於老太太，她早就說過了，她不缺孫子，她兒子都沒了，要孫子有啥用?

　看她現在和兩個兒子一人拎著個袋子角樂得咧著嘴，她就搖著頭挪開視線，聽到高建軍又對二老說“錢放到家裡不安全，盡快去儲蓄所存上的好。”

　好多農村老人根本不會去銀行，他們覺得錢還是自己藏在家裡保險又安心。

　高建軍出於對李偉成的感恩和愧疚，還是多提醒了幾句，又對村支書說“……多照看著點二老，別讓他們吃了虧，這錢可是養老錢。”

　村支書自從見了他，再沒了之前的打官腔，答應的非常痛快，還留他們在家裡吃飯。

　高建軍笑笑道“不了，這事辦完我們也算了了心事，還要去鎮上趕火車，就不麻煩支書了。”

　一行人慢慢走到小苗娘家門口，她摸了摸李偉的頭“你還在家住些日子嗎?”

　小苗抿了抿唇，“我跟你們一起走，你們等等我。”

　對於她改變主意，林小曼一點不覺得奇怪，家裡有那樣哭窮罵人的嫂子，她能呆得下去才怪。

　剛才鐵根已經悄悄和她說過了，前天晚上小苗的哥嫂一家不知道怎麽聽說了她答應給李家一萬塊錢的事，當天晚上就回到家，她嫂子就慫恿苗父苗母也問她要錢，“憑啥給老李家那麽多錢?那國家都允許寡婦改嫁，他家憑啥不同意?她是不是缺心眼?有這錢給你們當爹媽的，給她侄子不好嗎?”

　苗父被她慫恿的有些心動，“那怎整，都說了要給，支書給當見證，要不給支書也不乾呢。”

　苗嫂子一看有門“那還不好說，給他們五千就行，剩下的給家裡，咱家這房子這麽小，孩子越來越大，以後她帶小偉回來總不能老這麽擠著，有了錢咱們蓋個大點的房子多好。”

　苗父還是有些猶豫，他怕支書不乾，答應好的事反悔了，那不是把見證人給得罪了嘛。

　苗母態度就堅決些，“給了錢也好，以後和老李家沒關系了，要不然天天弄這籮爛事，也夠煩人的。”

　苗嫂子勸二人“沒說不給，給一半就行了，他們家本來就不佔理，也就咱家和她好說話，這種事就沒聽說過。”

　苗母歎了口氣“算了，說好的事，再鬧起來，我頭都疼，這一天天的不消停，這年都沒過好。”

　苗嫂子直撇嘴，麻煩點怕啥?能留下五千塊錢，再麻煩都能忍了。

　苗嫂子在家勸二老，對著小苗先是講理，再是冷嘲熱諷，後來就指著她謾罵，無非就是為了這筆錢。

　苗父夾在中間，搖擺不定，一定覺得兒媳婦說得對，一會覺得姑娘不容易，後來乾脆躲出去，眼不見不煩。

　這樣家裡鬧個沒完，小苗哪還有心思在家裡再住下去。

　要不是母親沒有流露出那個意思，要不是等著今天把事辦妥把孩子帶回來，她早就想回城了。

　小苗進去簡單的收拾了包，又給母親留了二百塊錢，“媽，你也知道，這些錢都是我借小林的，以後我還得還錢，日子也是緊巴巴的，這些錢你拿著，別嫌少。”

　她過年回來給了母親和李家二老各二百塊錢，大家都誇她孝順懂事。

　這件事一出，說啥的都說，有說她仁義懂事的，大部分還是嘲笑她傻。

　她卻覺得輕松很多，能用錢買斷這種親情，她覺得悲傷，卻還是從心裡覺得輕松覺得解脫。

　苗母不舍的看著她，“你手頭緊，不用給我錢……”話是這話說，她還是把錢緊緊攥在手裡，小苗看了心裡很不好受，都是窮鬧的。

　苗母接著說“你一個人帶著小偉在外面好好的，注意安全，要有合適的，就嫁了吧。”

　小苗沒接這話，她拉著小偉說“跟姥姥和姥爺再見。媽，爸，你們多保重。”

　苗母一隻手攥著錢，一隻手揮得高高的，看她們走遠了才抹著眼淚進了屋。

　苗嫂子哼了一聲，“媽，不是我說，放著那麽多錢不要，給你二百你就高興的不行，你們老苗家讓我怎說呢?”那句“是不是都缺心眼”到底沒說出來，但那臉拉得跟長白山似的，在家摔摔打打了好幾天。

　高建軍抱著李偉，鐵根幫小苗拎著行李，一行人走到大道上，又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客車過來。

　“冷不冷?”高建軍悄聲問妻子。

　“還行，就是有些凍腳。”

　小苗一路上都很沉默，林小曼絞盡腦汁跟她說些好笑的事，想讓她高興起來，可都效果不大。

　她隻好放棄了。

　算了，她心裡不高興，讓她好好調整一下心情吧！

　到鎮上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他們都沒有吃午飯，個個餓得饑腸轆轆。幸好她們出來，苗母給小苗兜裡塞了幾張煎餅，讓李偉在車上吃了些。

　本來是想去飯店吃的，可鎮上飯店剛開業，沒什麽人吃飯，過了飯店就大鎖頭鎖門，估計是回頭打麻將去了。

　最近二年，玩撲克、打麻將的風吹遍了這片大地，就連農村人也不例外。

　大家隻好跟著鐵根回家。

　鐵根母親趕緊張羅給大家熱飯，還抱著李偉稀罕的不行，讓他和自己的孫女一塊去玩。

　等到大家沒注意到的時候，她又把林小曼叫到一邊，一臉為難與期望的看著她商量道“鐵根和這孩子也算一起長大的，彼此都熟悉，這麽好的孩子，命確這麽苦。我想著，能不能讓她和鐵根合一處過日子?我家鐵根的為人你也知道，一定會以小偉這孩子好的，小苗我們也了解，她肯定也能對我那苦命的小孫女好……”

　她說了好多，然後期望的看著她“你說行不行?要不，你幫著說說?”

　林小曼愣了幾秒，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小苗和鐵根。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二人可能會在一起，不過，現在聽鐵根母親這麽一說，她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這二人是怎麽想的?

　她心裡琢磨著，要是人家都沒有這想法，她貿然提出來，也太突兀了。而且，要是不成，以後這二人再見面會很尷尬的。

　她想了想，道;“嬸你別急，小苗現在肯定沒有這個心情說這事，等我慢慢問問她，看看她是怎麽想的?”

　老太太有些失望，要等以後小苗走了，那二人可能性就低多了。

　可是小林說的對，她現在心情不好，要提這事，有些不是時候。

　老太太有些懊惱，自己怎麽早沒有想到這事?要是早些日子提了，說不定就能成呢。小苗這孩子多好啊，老李家真不知道怎想的，非得把人推遠遠的。

　“那就麻煩小林了，要是能成當然好。就是不行，也沒啥了不起的，他們還跟以前一樣該怎處怎處。”

　林小曼覺得，鐵根的爹娘，可比苗家和李家的父母強多了。

　鐵根當然不知道母親看好小苗了，他正在和高建軍嘮嗑，看小苗和小林都沒有精神，就建議二人去後面睡一小會。二人都拒絕了，都打起精神，和老太太說著話。

　因為火車從省城往市裡是上午發火，而傍晚時分火車經過這裡到省城，林小曼夫妻倆決定先去省城住一晚，正好把小苗母子送回去，然後明天早上再坐車回家。

　老太太早早就張羅著要去做飯，被林小曼給攔下了，“我們真不餓，剛吃完沒一會，嬸你不用忙。”

　“那哪能行，總不能餓著肚子坐車。”老太太不夠阻攔，給大家弄了一桌子飯。

　雖然大多數都是年前準備的熟食和丸子，但也現炒了三個菜，大家或多或少的都吃了一些， 老太太又給李偉裝了一些丸子和麻花讓他路上餓了吃。

　林小曼很有感慨的說“看看鐵根他媽，多好的老太太。要是誰嫁給鐵根，有這樣的老婆婆，那可有福了。”

　小苗點了點頭，微微歎息道“是啊！這老兩口，人特別好，村子裡就連那事兒多的潑婦也沒有說他們不好的。”

　這裡離省城很近，下了車，直接去了小苗家裡。

　小苗站在樓下，仰著頭看著自己家的窗戶，低聲說“小林，要不是你，我們母子怕是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林小曼說“這是你該得的，你為我創造的效益比這可多多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二人都明白，要不是因為李偉成，她也不能這麽早就給小苗買房子分錢。

　但有些話，就得壓在心裡了，總是提起只會讓人心情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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