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軍一早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嘴角帶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林小曼怎麽瞅怎麽覺得那笑不懷好意。

　　“你笑什麽?”背著婆婆她悄悄問。

　　“沒事。”他很快收斂了笑意，“我要出去一趟，你上班的事，怎麽也能過去說幾句感謝的話……”他琢磨了一下，“要不，你跟我一塊去吧，正好也認識認識，以後要真有事，也能說上話。”

　　林小曼對上班沒有興趣，不過她也沒抹了他的好意，這年代誰要說不想上班想出攤做小買賣肯定得被瞧不起，她自認沒有淡然到可以被人鄙視被人罵而無動於衷，那就只能隨大流了。

　　她又穿上那身新衣服，高建軍微微蹙了蹙眉，心裡有些懊惱，他手裡是真沒錢了，又不好意思問母親要，只能看著媳婦成天就這一套可以出門的衣服……

　　回去開了津貼一定要給媳婦郵錢讓她再做一套，駐地的絲綢很有名，給媳婦和媽各買一塊做件夏天的短袖衫穿……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二人和高媽打了招呼出門了。

　　他們去的是鄉裡教育辦。

　　高建軍有個同學的父親當了一輩子的老師，去年成立教育辦的時候他就調去當了主任。

　　高媽和這位主任熟悉，就是找的他幫忙。他看到高建軍夫妻倒是很熱情，林小曼自身條件加上軍屬身份足夠她去小學當個代課老師了，事情又是早就定下來的，因此聊了一會，二人就離開了。

　　高建軍又帶她去買了兩個罐頭和兩包煙，去了校長家裡，林小曼看他熟門熟路的，不由納悶，“你認識校長?”

　　“對，秦校長是我小學時的老師，小時候我們常上他家裡來玩。”

　　秦校長正在家裡劈柴禾，看這形象和林父、高爸並不多少，一點不像個校長，反倒像個農民。

　　“秦老師，還認得我吧?我過來看看你，你身體挺好的唄！”聽著高建軍的寒喧，林小曼嘴角抽了抽，看來他很多年沒有來過了，虧得他一次能找對門。

　　秦校長果然眯著眼仔細看了看，哈哈笑道:“建軍?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我挺好，挺好，你怎麽有空來了?快進來進來……”

　　林小曼覺得，他今天是故意穿著這身軍裝出來的，每年去當兵的人都是有數的，而能乾到連長更是只有他這一個，不衝別的，看在那身軍裝上，人家也得客氣三分。

　　高建軍攬過林小曼介紹道:“秦老師，這是我媳婦，前幾天剛結婚。”

　　秦老師打量了兩眼，連連點頭，“好好，坐坐。”又趕緊招呼老伴，“給孩子們拿瓜子，拿花生。”

　　林小曼忙站起來，“不用麻煩了……”

　　秦師母已經端了花生瓜子進來，笑眯眯的招呼她:“吃吧，過年前炒的，我特意留出來的。”

　　那邊秦老師已經和高建軍嘮起嗑來，“你小子，這多少年我沒看著你了，還是你第一次回家探親來過吧?這一晃七八年了，結婚怎麽也沒通知我一聲?怎麽，怕你老師我不隨禮啊?”

　　高建軍笑道:“哪能啊，看你說的，這不是酒席辦得匆忙，只有我們村的親戚朋友們通知了，別的都沒告訴。”他笑著指了指林小曼，“我媳婦，已經說好了，開學就去小學當代課老師，這不，領著她來認認門，以後還請老師照顧著她點。”

　　秦老師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門……”

　　中午秦老師非要留高建軍夫妻吃飯，高建軍更是大咧咧的道:“那好啊，

好久沒嘗過師母做的菜了。”　　林小曼去幫師母擇菜，和她嘮著家常，“建軍哥當兵這些年，加這次一共也就回來過四次，聽我婆婆說頭兩次都是匆匆忙忙的沒呆幾天……”

　　她這是聽到秦老師的話特意幫他解釋一下。

　　秦師母沒有工作，就是個家庭婦女，也不知道懂了她的話沒有，笑呵呵的和她說起小時候建軍淘氣的事來，“淘的沒邊，學校差點開除他，你秦老師喜歡他，說這小子聰明，以後肯定有大出息，去給求的情，這才沒把他開除……”

　　真沒想到，他還有這黑歷史呢?

　　從秦老師家出來，高建軍笑道:“師母是不是又說我淘氣的事?不用當真，我那時候哪那麽淘啊，師母記差了，把別人的都記我身上。”

　　林小曼好笑，這死要面子的還不承認呢。

　　過了一會，高建軍歎了口氣，看著她的眼神帶了些不舍，“小曼，我回來好長時間了……”

　　林小曼聽到這心裡咯噔一聲，就聽到他不舍的聲音響起:“真不想走啊，可是假期馬上就到了，不走不行啊。”

　　從對他有意見，到不願意嫁給他，最後結了婚，相處幾天下來，他不算最體貼的男人，可是也是屬於可以改造，眼裡有她的那種。

　　她心裡剛剛升起一種淡淡的依戀，沒想到他就要走了。

　　怪不得都說，沒有一顆堅強的心臟，是當不了軍嫂的，光是這種離別的不舍，就讓人脆弱。

　　“哪天走?”沉默了好一會，林小曼才笑著問，那種愁緒，實在不適合她。

　　“我想，後天早上走。”本來是打算明天就走的，可看著她的笑容，他突然就改了口，多呆一天吧，只要趕在假期結束之前回到部隊就行。

　　“小曼，等明年，我要是回不來，你就去看我去，我帶你去附近玩，那裡比咱們這漂亮多了。”他極力的說些想讓她開心的事，生怕她這笑臉裝不下去掉了眼淚。

　　林小曼可不知道他的心思，雖說有些淡淡的不舍，可真沒到離了他就想哭的地步。

　　“到時候再說吧。”有機會出去看看挺好，可得手裡有錢，交通方便，要不然出去就是遭罪。

　　她還記得，前世媽媽說過，八十年代末她們三個女人出門旅遊，回來時買不到票，火車上站了十幾個小時的事。

　　想想那場景，她可不想去受那個罪。

　　回到家，高媽問二人:“都辦妥了?”

　　高建軍嗯了一聲，“辦妥了，過兩天就去上班吧。”

　　“行，妥了就行，趕緊回屋去，讓你媳婦把你行李給你裝上，我請你大娘幫著攤了煎餅，你路上帶著吃，想想還有什麽要帶的，明天就走也太著急了。”高媽的念叨聲，讓林小曼心神恍惚了一下，她看了他一眼，心裡有淡淡的失落和不適:

　　原來，他最先不是告訴的我他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