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曼正刷碗呢，看到高建軍陰沉著臉從東屋出來，“小曼，把碗給我，我來刷。”

　　“不用，就這麽兩個碗我都刷完了……”她說著把碗放進碗架櫃，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秀梅又惹你了?”

　　“看她就生氣。”高建軍悶悶不樂的道:“我回屋了。”

　　林小曼看著他的背影，聳了聳肩，有這麽個妹妹是挺讓人鬱悶的。

　　高媽出來，沒看著兒子，“建軍呢?回屋了?”

　　“嗯。”林小曼回頭應了一聲，拿刷帚把大鍋裡的剩的那一點點水往外掃，“回屋了。”

　　高媽歎了口氣，“小曼啊，秀梅結婚買房的錢，媽要謝謝你啊。你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林小曼笑笑:“沒事，她也是我的妹妹嘛！”

　　錢都拿了，何苦說些不好聽的，她縱有不滿，也隻說給高建軍聽就是了。

　　“唉，這孩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愁了。你說說她，沒心沒肺的，還這麽小，就要結婚當……唉，我哪放得下心啊！”

　　一不注意，差點說禿嚕嘴，把“當媽”說出來，幸好最後一個字沒說出口就反應過來。

　　高媽還不知道，他兒子早就把真實情況跟他媳婦說了。

　　沒辦法，要人家掏錢，還想隱瞞，這種事他也做不出來啊。

　　何況，真要瞞這幾個月，等生了的時候還不是得知道，所謂的早產，能騙騙外人，親近的卻騙不了。

　　那孩子是早產還是正常生產，有經驗的都能看得出來。到時候，妻子知道了能高興才怪！

　　林小曼淡淡道:“其實秀梅也就在家才這樣，要是在外面，她挺懂事的。”在家裡有人慣著，在外面誰慣著她啊！

　　不懂事，經過幾回事也會變得懂事。

　　高媽看著她的表情很是滿意，“小曼啊，媽最滿意就是娶了你這個媳婦，你可是咱老高家的福星啊！”她湊進林小曼身邊，低聲道:“小四都跟我說了，你放心，就是李秀芬來找我，說要給我在城裡買房，給咱全家安排工作，我也不會搭理她。當初，我就沒看上她，建軍那會兒還小……”

　　林小曼打斷她的話，“媽，你看看，這海米放哪啊?擱這放著可不行，這屋做飯有潮氣，再放壞了。”

　　雖說她厭惡李秀芬，可也不願意從高媽嘴裡聽到她說她不好的話。

　　如果是高媽知道李家做的一切，氣憤之下說些她不好的話還能理解，可在她並不知道李家對自己做得那一切的前提下，她說這些，讓自己心裡很不舒服，好像有一天，她也會在自己背後這樣說似的。

　　“啊，這個放棚子裡，凍上就行了。”高媽拎著袋子進了棚子，不大一會轉回來，也忘了這事了，又說起高秀梅，“新房離學校不遠，東西兩個屋，帶個小院，趕明讓建軍帶你過去看看去。我跟秀梅說了，讓她千萬不要忘了哥哥嫂子對她的好。”

　　林小曼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那不行，她必須得記著，要不然不成了沒有良心了?秀梅不是那樣的人，她就是被慣壞了，脾氣大點不太懂事，可要說有壞心眼子?那她沒有。”

　　可能是在所有母親的心裡，自己孩子都是世上最好的。

　　林小曼心想，以前我爸媽也是這樣。

　　慣孩子沒理由。

　　可是自己爭氣啊，哪像這位……

　　她在心裡吐槽，高媽在那念叨，無非是感謝她當嫂子的這麽大方……

　　林小曼也不吭聲，

直到把廚房收拾乾淨，又掃了地，這才舀了水洗了手，“媽，我收拾完了，今天坐車有點累了，我先回屋了。”　　高媽訕訕的住了嘴，“那你快回去吧，早些歇了啊，明天讓建軍帶你去新房看看去。”這給拿了錢了，總得看看房子買的怎麽樣?好不好?

　　林小曼回到屋裡，先拿出蛤蜊油把手細細的抹上一層，這才踢了踢高建軍搭拉在地上的腿，“哎，給我倒盆水去唄?我想泡泡腳。”

　　高建軍坐起來，指著她的手說:“你洗腳還抹這個?”

　　“這不忘了嘛。”

　　高建軍就嘟呶，“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林小曼撩了撩眼皮，“你不願意?”

　　“沒有沒有，我這不是怕讓咱媽看著不高興嘛！你在家支使我行，在這支使她兒子，她該心疼了。”

　　林小曼哼了一聲，“我不過讓你幫著倒一次水，哪敢支使你啊。”她站起來要往外走，“我不敢用你，我自己去倒行了吧?”

　　高建軍趕緊攔住她，把她抱起來坐到炕上，“我去我去，你剛才又是洗碗又是掃地的累壞了，我給你倒水。”

　　看著他出去的背影，林小曼忍不住樂起來。

　　高建軍聽到屋裡傳來清脆的笑聲，也忍不住樂了。

　　他知道妻子不是真生氣，就是和他耍花槍鬧著玩呢。

　　他也樂意和妻子這樣玩笑，這樣生活更有情趣嘛！

　　高媽聽到聲音出來了，“你幹啥?”

　　“洗腳。”

　　高媽一聽噢了一聲，左右看看，偷摸的說道:“剛才我跟你媳婦好一頓說好話，說謝謝她給秀梅買房子呢。”

　　高建軍心想，怪不得她故意要折騰我一下，你這不是惹她不痛快嘛！

　　這錢花的不痛快，然後老媽沒事就要念叨幾遍，她想忘都忘不了，能痛快才怪！

　　“媽，都是一家人，以後不用老提這事，擱心裡就行了。”高建軍端起盆剛要走，想了想又放下，低聲道:“媽，你疼秀梅我不說啥，可該管的你得管。我晚上說的那些不是開玩笑，我真替她愁得慌。這樣四六不懂的，以後能把日子過好?”

　　高媽嗔怪的打了他胳膊一巴掌，“聽你說的這難聽，她不是年紀小嘛，我也沒不管啊，這些日子，我可沒少罵她。”

　　“你那是罵，生氣了罵一頓，然後沒了。這不行，你得管，得教她些道理，這和罵不一樣。”高建軍索性多說幾句，“比如說這事吧，你光罵，罵完就把她嫁了，你得告訴她，她哪做得不對，她不應該怎麽樣，你這樣教，那肯定不行。”

　　他說完端盆要走，高媽說他:“你有本事了，嫌棄你媽教得不好了，你媽要教得不好，你能考到省城去?還這麽出息?再說你兩個弟弟，還有你姐，出去誰不說他們好?就一個秀梅年紀小點不懂事，我和你爸又慣了點，你就嫌我不會教了。”

　　高建軍也不聽她念叨，直接端進屋，叫道:“媳婦洗腳。”

　　高媽在外屋地聽著，氣得跺了跺腳，有點出息沒有啊?還給媳婦端洗腳水。

　　林小曼泡上腳問他:“明天你跟我回趟我媽家，然後你該幹啥幹啥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在我媽家呆一天。”

　　“我也跟你去呆一天。”

　　林小曼斜他一眼，調侃道:“你不用去你妹妹那看看去?你可是花了錢買了房子……對了，那房子寫的誰的名?這可是屬於婚前財產，是不是得去公正一下啊，萬一以後兩個人過不去了，這房子不能讓那男的給分一半去……”

　　高建軍不高興了，“你說的啥啊?秀梅還沒結婚呢，你就盼著她離啊?這是你當嫂子應該說的話嗎?”

　　他一拉下臉，林小曼也不高興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噢，何著我這個當嫂子的，就該掏錢給小姑子買房子，受小姑子的氣?連句玩笑都不能開了?”

　　她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但讓她認錯是不可能的。

　　高秀梅跟她再過分的話都說過，再過分的事都做過，她說一句能怎麽的?

　　還有他們高家，好意思讓她掏錢給小姑子買房子怎麽不嫌過分呢?

　　她腳也不泡了， 穿上鞋彎腰去端盆，高建軍問她:“你幹啥去?”

　　“倒水。”

　　“剛泡上就倒?你這不折騰人嗎?”

　　林小曼的臉就更沉了下去，“是啊，我被人折騰行，我就讓你倒個水就是折騰你就不行。你放心，以後我肯定不折騰你。”

　　“你說說你，我就說你這麽一句，你就這麽大脾氣。唉你等會我去……”一個“倒”字沒說出口，她已經端起盆騰騰往外走，高建軍伸手拉都沒拉住，盆裡的水這麽一晃，撒了小半盆出來，林小曼的衣服上，地上，灑的都是水。

　　她眼圈倏地就紅了。

　　真討厭，她在心裡罵自己，怎麽這麽矯情這麽愛掉眼淚?

　　那又不是真的金豆子，不值錢！

　　高建軍忙趿拉上鞋跟出來，“我出去倒，你這身上都濕了，小心凍感冒了。”

　　林小曼硬梆梆的道:“不用，我哪敢折騰你啊。我算什麽，就該讓人折騰……”

　　話沒說完，高建軍已經把盆搶過去，推門出去把水倒大門外的水溝裡去了。

　　林小曼站在外屋地半晌沒動彈，高建軍出去時門沒關嚴，寒風吹進來，她身上立刻就凍透了。

　　高建軍倒了水進屋，一看她還在那站著，就皺著眉放下盆去拉她的手:“傻站這幹什麽?看看這手都冰涼的。”

　　屋裡燈暗，他握著她的手走近了才發現她眼圈裡還含著淚，不由又是氣又是好笑，“你說說，我也沒說啥啊?行了行了，不哭了啊，是我不好，是我不對，別哭了，一會媽出來，該笑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