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昭慶帝初登大寶，為獲取先太后支持，不得不奉其為太后，並封其幼子為齊王，取與天齊壽之意。

　　若齊王當真甘願逍遙，莫說壽與天齊，便是壽比天高也並無不可，可偏偏齊王不願。

　　或者說先太后不願。

　　為打壓昭慶帝，先太后處處與之做對，而賜徐氏給趙福做正妻也是為了羞辱趙福，給昭慶帝難堪。

　　畢竟，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卻娶了個玩物一般的商戶女做正妻，任誰聽了都不會覺得光彩。

　　可另一面，這又何嘗不是對徐氏的羞辱?

　　“怎麽會這樣……”徐婉有些不敢相信。

　　徐氏雖然姓徐，可實際卻跟徐家扯不上什麽關系，隻是早年間曾受過徐老太爺的恩，加之徐老太爺膝下無女，所以才索性認了徐老太爺做義父。

　　而徐家世代為商，雖遠比不上世家大族，可卻也是清清白白的正經人家，且在山陰當地也算是小有名氣。

　　加上後來徐氏嫁進趙家後沒兩年便得了誥命，所以山陰徐家也算是立起來了。

　　而在此之前，徐婉也一直以為徐家確是清白正直的正經人家……

　　“不，不會的！這其中肯定有什麽誤會！”

　　徐婉有些難以接受:“再說這些年您也過得不差不是麽?”

　　“是，我是過得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很好，可這跟你們徐家有什麽關系?”

　　徐氏不自覺冷笑，眼底的嘲諷更是絲毫不加掩飾:“將軍是個好人，雖然也恨太后，可卻從不曾苛責於我，可是，這跟你徐家有什麽關系?難道我運氣好遇到良人我就該對你爹造的惡感恩戴德?”

　　“我……”

　　“徐婉，我接你進府，不是因為你爹來信求了我，而是當年老爺子臨終前曾囑咐過我，若是以後徐氏後人遭遇劫難，我要是有能力，便看顧一二，也算是全了跟他之間的父女情分。”

　　徐氏冷著臉道:“你爹有這一遭完全是他自找的，至於你……我看在老爺子的情分上收留你，也會照你爹安排的那般替你在雍京尋門好的親事，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認清你自己是誰。”

　　“這次的事確實是我疏忽了，沒有提前告知你府裡的情況，不過現下大小姐既然已經處置了，那我便不會再多嘴，不過我希望你記住，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說罷，徐氏直接擺了擺手，示意徐婉可以離開了。

　　……

　　另一面。

　　趙明晏跟著趙福來到正院書房，不等趙福開口便率先問道:“爹，如果，我說是如果，在我跟陛下之間叫你選，你會選哪一個?”

　　“呃……這是問的什麽話?”趙福有些被問住了:“為什麽要在你們之間選，又不是後院爭寵……呃，我的意思是完全沒必要選嘛。”

　　“都說了是如果了。”趙明晏暗自翻了個白眼，道:“就打個比方，比如我跟陛下同時掉到水裡……”

　　“陛下他會浮水……”

　　“爹。”趙明清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沉眼瞥了趙明晏一眼後直接朝趙福直言，道:“明晏的意思，是如果她站在了陛下的對立面，您會幫陛下還是幫她。”

　　說罷，趙明清頓了下，又再量了趙明晏一眼，而後才加重了語氣，沉聲道:“比如謀逆，比如造反。”

　　“明清！”

　　趙福倏地沉了臉色:“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趙明清沒有吱聲，隻是略顯複雜地望了趙福一眼，

而後便將深沉而又暗含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趙明晏的身上。　　見狀，趙福愣了一下，而後跟著立時白了臉色:“晏晏，你……”

　　趙福有些不敢想:“你該不會……真的……那樣想吧?”

　　趙福雖出身不高，可卻也深知讀書的重要性，所以打趙明清一出生便想盡辦法替他求師，甚至為了求得那些大儒的同意不惜舔著臉求了昭慶帝同意，教趙明清打小便跟著那些皇子一道進學。

　　也正是因著這樣，所以趙明清不論是文采還是手段，都遠超於同齡人。

　　可即便是這樣，也遠不及趙明晏的一半。

　　說起來趙明晏就沒怎麽正經進過學，當年開蒙讀書寫字也都是趙明清教的，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就逐漸變得連趙明清都看不透了。

　　趙明清記得很清楚，第一次意識到她的變化，是當時還在郾城，她因獨自溜出去玩被花子拐走。當時趙福足足帶了數百人出去找她都沒找到，而就在所有人都要放棄了的時候，她卻自己回來了。

　　雖然狼狽，可身上卻毫發無傷。

　　當時還帶了個女人。

　　她說是那個女人救了她，可那個女人卻視她為恩人，且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畏懼。

　　之後趙福暗中審過那個女人，又領人根據那個女人提供線索找到賊窩，可最終隻找到一片廢墟。

　　當時，趙明晏六歲。

　　“怎麽會呢。”趙明晏揚唇，說話間側頭回望了趙明清一言，而後才又繼續朝著趙福道:“我隻是在想，若是陛下非逼著我嫁給太子，您會怎麽做。”

　　說罷，趙明晏忍不住暗歎了一聲，道:“您看，陛下明面上叫您自己考慮，可實際上他為君，您為臣，實際上您是怎麽想的，一點都不重要。”

　　“叫您考慮，不過是看在這麽多年的君臣情分給您臉面罷了。”

　　換言之，你同意便是給你臉面，你不同意便是不知進退。

　　“晏晏。”趙福聞言正色，道:“賜婚一事，倘若陛下真的下旨了，我可能確實無法真的去抗旨。但現在聖旨未下，倘若你真的不願，我便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也定要求得陛下改變主意。實在不行，便是舍了這爵位也不無不可！”

　　“爹……”趙明晏有些吃驚。

　　趙福雖出身不高，且老趙家也基本沒什麽人了，可光宗耀祖四個大字卻早就像是骨血一般，早就刻進了趙福的骨子裡。

　　可現在，趙福卻為了她而甘願放棄這一切。

　　“我是說真的。”

　　見趙明晏似有些不信，趙福不由又急忙補了一句，道:“還有，倘若……倘若真有那麽一日，你真的犯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我或許不會真的幫著你去對付陛下，但陛下若要殺你，我便是拚了這條命也定要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