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

　　不等昭慶帝開口，趙福便率先沉著臉狠瞪了趙明晏一眼:“怎麽跟陛下說話呢你！”

　　趙明晏憋嘴，沒有作聲。

　　“國庫確是沒錢。”見昭慶帝也不出聲，赫連敏不由眯了眯眼，而後若有所思地望了昭慶帝一眼。

　　“周家人曾言，天下有財一石，世家獨佔八鬥。雖是笑言，可卻是不爭的事實。”赫連敏道。

　　“大胤立國至今不過十數年，而世家在此之前便已然存世數百年之久，且相互間盤根錯節，牽扯極深。”

　　說著，赫連敏不由又再望了昭慶帝，而後才又咬著牙續道:“甚至前朝之所以覆滅，除了殤帝窮兵黷武，另外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世家！”

　　祁殤帝極富野心，且注定無法與世家共存。

　　所以當他的野心沒有了足夠的財富的支持時，他與他的王朝便隻能走向衰亡。

　　同樣，如果昭慶帝也擺脫不掉世家的桎梏，那麽大胤朝的延續或許一樣維持不了多久……

　　“原來還可以這樣?”趙明晏恍然。

　　一直都知道貿易可以控制經濟，可此前趙明晏卻從未想過，同樣的方法除了可以對外，同時還可以對內。

　　換句直白點的話說，祁殤帝這是被直接扼住了命運的咽喉啊。

　　“你這是什麽反應?”赫連敏挑眉，全然沒想到趙明晏竟會是這樣……好似醍醐灌頂般的表情。

　　“沒，沒什麽。”趙明晏訕訕:“那什麽，陛下，臣女愚鈍，不似赫連大人這般狡……嗯，睿智。所以首先，臣女要先跟您確認幾件事。”

　　昭慶帝挑眉，沒有作聲，隻是抬眼饒有興趣地睨了趙明晏。

　　見狀，趙明晏不由迅速理了下思緒，道:“先前您說這裡沒外人，所以您是已經決定了要替臣女賜婚，是吧?”

　　“嗯，沒錯。”昭慶帝點頭，有些不明所以:“但是這跟現在說的這些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趙明晏道:“不過這個晚點再跟您解釋，現在臣女要再跟您確認另外一件事。”

　　“赫連大人說國庫沒錢，而您挑明臣女曾跟狄戎通商之事，無非是想知道此事究竟可行與否，而您的目的，也無非就是籍此以充盈國庫，對吧?”

　　“對。”昭慶帝再次點頭，道:“所以依你之見，此事究竟可行與否?”

　　“可行，也不可行。”

　　趙明晏眯了眯眼，心下心思急轉:“敢問陛下，這國庫……嗯，這錢，您是想隻是單純賺點，以充盈國庫?還是想籍此從世家手裡搶錢，而後借此削弱世家?”

　　“削弱世家?”昭慶帝聞言不自覺地笑出了聲:“你倒是說說，怎麽削弱?”

　　“回稟陛下，先前臣女曾問過家父，若是臣女跟陛下同時掉進水裡，家父會先救誰。”

　　趙明晏暗中四下掃了眼，而後往旁邊的案幾邊挪了挪。

　　“家父說救臣女，因為陛下您會鳧水。”

　　說著，趙明晏往案幾上瞟了眼，跟著又換上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直直地望著禦案後的昭慶帝。

　　昭慶帝被她瞧得愣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瞧了眼案幾上的茶點，而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不由失笑:“給她吧。”

　　說著，昭慶帝似也覺得餓了，順勢又叫高欽監拿了些飯食過來。

　　“方才您說您已決定將臣女許給太子，那麽算起來之後臣女也得跟太子一樣，喚您一聲父皇。”

　　趙明晏邊吃邊道:“雖說到底不是您親生的，

可便是看在這聲父皇的份上，若是哪天臣女真不小心掉水裡了，你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臣女被水淹死，您說是吧?”　　趙明晏意有所指。

　　“你且說說看，你想怎麽做?”昭慶帝道。

　　原本昭慶帝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可眼見趙明晏似真有解決之道，不由頓時認真起來。

　　“回稟陛下，這就得看您了。如果您隻是想充盈國庫，那麽臣女建議您可以先行同意黑水部通商之請求。”

　　“反之，如果您想要的更多，那麽臣女則建議您什麽都不用做。”

　　“什麽都不用做?”昭慶帝挑眉，直覺越發地聽不懂了。

　　見狀，趙明晏不自覺地扯了扯唇角，道:“狄戎各部族多為遊牧民族，但黑水部不同。黑水部深受漢家文化影響，且已然有了自己的城池。”

　　“但北境貧瘠，且黑水部人本就不如我大胤百姓擅耕，所以黑水城每年都會從關內采購大批糧食。同時，如果其他部族有需要，也會從黑水城購入自己部族所需要的糧食，食鹽，或者鐵器。”

　　“如此，黑水城每年所需供應直線上升。 ”

　　“有智者曾言，商人重利，若利有十倍便可鋌而走險，若百倍便可踐踏世間任何律法……同樣的一罐鹽，賣給尋常百姓頂多五文錢，可賣給黑水城的狄戎人卻可賣到六七百錢，若是運氣好遇到某些不常來卻又極其缺鹽的部族，說不定還能賣到一兩銀子甚至更貴。”

　　“如此高的利潤，別說踐踏世間律法，便是叫他去死也是有人乾的吧?”

　　“明晏小姐！”

　　赫連敏官拜尚書右仆射，手底下又管著戶部的事，可這樣的事，此前他卻是從未聽說。

　　“明晏小姐此言當真?”赫連敏深吸了口氣，道:“不是老夫不信明晏所言，可一兩銀子買一罐鹽……確是有些聳人聽聞了。”

　　“赫連大人以為，當年明晏有何能耐僅憑一己之力便能養活三千人馬?”趙明晏不答反問，道:“另外，赫連大人以為，若是沒有這般高的利潤，那些世家又為何會向蒼蠅一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畢竟，狄戎除了大胤的敵人，更是所有漢人的罪人。

　　每年入冬前，狄戎都會南侵搶糧。

　　可除了糧食，他們還搶女人，勞力，而那些老人跟孩子，則都被他們給殺掉了……

　　“說說你的看法吧，你想怎麽做?”昭慶帝眯了眯眼，沉聲道。

　　“回稟陛下，什麽都不用做。”

　　趙明晏道:“就維持現狀，至少明面上不必刻意打壓世家商隊，也不必答應黑水城的請求。”

　　“明面上?”赫連敏眯了眯眼，瞬間便抓住了趙明晏話裡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