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嚴格說來這是趙明晏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赫連皇后。

　　此前只聽人說赫連皇后跟昭慶帝是少年夫妻，便是後來身邊有了的旁的女人，可對赫連皇后總是不同的。

　　且坊間也總是傳說這對帝後是真的恩愛，堪稱明君賢後的典范。

　　對此趙明晏從來都不予置評，一是與已無關，二是她怎麽看從來都不重要。

　　可眼下……趙明晏暗歎了口氣，而後規規矩矩地上前行了個大禮:“臣女趙氏明晏，拜見皇后娘娘。”

　　趙明晏在觀察赫連，赫連又何嘗沒有暗中觀察她。

　　眼下見她果然如傳言那般模樣規矩乃至氣度都不弱於旁人，這才滿意地扯了抹笑，點了點石桌邊的空凳:“坐吧。”

　　“謝娘娘。”趙明晏順從地道了聲謝，然後挨著赫連在石桌邊坐下了。

　　此前，趙明晏來之前，赫連正在插花。

　　因而此刻桌上擺滿了鮮花，且旁邊還有盆插了一半的花藝。

　　趙明晏暗自攏眉，面上卻絲毫不顯，只是規規矩矩地坐著，也不多話，也不亂瞟。

　　見狀，赫連不由再次點頭:“左右也是打發時間，也不必這般拘束。”

　　說著，直接隨手抽了枝芍藥遞了過去。

　　趙明晏愣了下，而後才反應過來赫連的意思，不由笑著將芍藥接了過來。

　　見狀，赫連直接將那盆插了一半的花藝也推了過去，而後自己倒了杯熱茶就那麽坐著了。

　　“陛下有意將你許給太子為妃。”

　　見趙明晏始終神色不變，接過那插了一半的花藝也沒有急於下手，赫連嘴角的笑意又濃了兩分。

　　“嗯，臣女已經知道了。”趙明晏盯著那盆點了點頭。

　　見狀，赫連不由得頓了下:“那你願意麽?”

　　“雖說這事是太子親自向陛下求的，可想來你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太子前些時候受了傷，傷了腦袋，還傷了腿。”

　　赫連越說越覺得憂心:“東宮那個地方，從來都不是那麽安穩的。”

　　“娘娘覺得，臣女有得選麽?”趙明晏扯了扯嘴角，伸手將手裡的芍藥放了下去。

　　見狀，赫連不由微沉了眼眸，道:“陛下畢竟還沒有正式下旨。”

　　“可陛下已經有了決定。”趙明晏道。

　　說著，趙明晏將原本已經插好的山茶也拔了下來。

　　“且太子曾向臣女言明，他不會改變主意。”

　　頓了下，趙明晏將邊上做陪襯的萬年青也拔了下來。

　　“既然沒得選，那麽臣女索要思慮的，便不是走哪條路的問題，而是，怎麽樣才能讓臣女走得更穩，走得更遠。”

　　話落，趙明晏將石桌上的牡丹拿了起來，然後慎重地插進已經差不多被她清理乾淨了的花瓶裡。

　　“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是從太子住進東宮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以後的路不會那麽順遂。尤其是現在……他傷了腦袋，還傷了腿，不管治得好治不好，東宮都不會太平。”赫連沉眼道。

　　“多謝娘娘指點。”趙明晏揚笑，真心實意地道了聲謝，而後又從旁邊的小桌上又重新拿了個小點的寬口矮瓶過來。

　　“臣女不懂那些大道理，可臣女卻十分清楚臣女要的是什麽，也十分清楚臣女要面對的是什麽。”

　　說著，趙明晏將方才放下的芍藥插進了剛才拿過來空花瓶裡。

　　赫連有些低落:“那感情呢?”

　　趙明晏聞言默了一下，

沒有作聲，只是繼續撿了芍藥花枝出來修剪，而後小心地放進後拿過來的瓶裡。　　許久，帶趙明晏將兩盆花都插好，這才將桌面稍微清理了下，而後將兩盆花都推到了赫連皇后跟前。

　　只是明明兩盆花都已經插好了，可趙明晏卻又往芍藥裡撿了枝玉蘭插了進去。

　　玉蘭潔白高雅，又沒有修剪，就那麽直直地梗在開得正豔的芍藥中間，頓時玉蘭不像玉蘭，芍藥不像芍藥，怎麽看怎麽別扭。

　　反倒是旁邊那盆牡丹，初看沒什麽特別，可眼下叫這不倫不類地一襯，反倒顯得風骨有加。

　　“娘娘，臣女久居北境，曾聽關外女子戲言，這賞花觀人，人有性格，花也有自己的花語。”

　　“好比這芍藥，肆意濃豔，猶如男女之情，而玉蘭潔白高潔，真摯又自成風骨，牡丹則更不必細說……娘娘以為，這玉蘭是如這牡丹一般，單獨自處好看，還是如現在這般，與這芍藥放著一起好看?”

　　“你就不怕本宮治你個大不敬之罪麽?”赫連微沉著雙眸意有所指地道。

　　趙明晏抿唇:“臣女不過是插了兩盆花兒而已，便是插得醜了點，也不至於就大不敬了吧。”

　　“嗯，聽起來好像有幾分道理。”赫連若有所思，頓了下，道:“不過你說是關外女子戲言……可據本宮所知，關外狄戎各部，似乎便是最為親近大胤的黑水部的女子也並不諳此花藝之道吧?”

　　“那什麽，話本子那麽說的麽。”趙明晏扯了扯嘴角，道:“話本子麽，就圖一個樂，細節什麽的，沒人會計較啦。”

　　“也是。”赫連看破不說破，只是就著方才的話頭續道:“誠然，芍藥不比牡丹，再是濃烈，也總是有枯萎的一天。”

　　而牡丹便是枯了，也仍是花中之王，仍是萬花之首。

　　“有些東西，或許真的是反而沒有會更好吧。”

　　“但願你不會忘了你今日說過的話。”

　　……

　　趙明晏莫名，直到離宮都有些拿不住赫連究竟有何用意，只是隱約對先前那些猜測越發地肯定了。

　　所謂少年夫妻，不過如是。

　　“小姐?”

　　延禧門外，青黛等了半晌，見趙明晏終於出來，不由立時迎了上去。

　　“南星來消息了，紅姑娘已經放出來了。”青黛伸手扶著趙明晏上了馬車，道:“不過在牢裡時受了些風寒，加之又拖了這些時日，所以身子有些弱，眼下南星剛找了大夫給她瞧過，說是待她好些了便回來。”

　　“嗯。”趙明晏點頭，對於這樣的結局一點的都不意外。

　　“另外，先前您不是叫人暗中看著點那個夏先生麽，眼下倒是沒瞧出來，不過……奴婢倒是發現件別的事。”

　　青黛有些遲疑，又猶豫了片刻後才又再續道:“奴婢好像瞧見寧王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