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太陽將落不落地散發著余暉，勉強掛在天邊，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夕陽似乎越來越重，漸漸地西沉下去，最終收斂起最後一絲光芒。

　市最繁華的街道上，裴然邊看手機，邊順著人潮渾渾噩噩的向著某個方向行走著。好長的時間裡，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只是在麻木地刷著網上一刻不斷新生成的帖子，但帖子的具體內容，她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她的眼睛還有些腫，先前在總領館沒忍住哭出來的時候，把玻璃窗後面的工作人員都給弄糊塗了，反覆查驗她的護照，一再安慰她:‘你簽證過了啊，沒把你拒了啊’。

　見人家誤會大發了，裴然只能邊吸鼻子邊抓緊時間辦手續，用最快的速度搞定後，趕快離開了那個地方。

　一出門，她便迫不及待地重新打開手機，搜索天狼和青鋒比賽的最後結果。

　真的輸了。

　消息已經跑遍了全網，數不清的觀眾在網上發表著感慨。

　支持天狼的大感“劫後余生”，大吐苦水一支乙級戰隊居然贏得那麽費勁。支持青鋒的則哀鴻遍野，大叫著“就差一點”，甚至連玄學都拉出來祭天，非說青鋒水逆得都逆天了。

　還有些感性的，已經開始動筆寫青鋒的“祭文”了，真情實感地表示“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情緒激動的文字不斷地被生產，而青鋒和天狼團戰的最後十秒，對比雙方大本營血線下降的進度的小視頻，則徹底爆了。

　到處都在轉載，不知道多少人在議論那微乎其微，基本上看不見的差距。

　可差距再小，也還是有。高低已分，天狼勝，青鋒敗。

　裴然看著視頻中最後一秒，荔荔在木拚盡全力撲上去，卻還是功虧一簣的樣子，心裡特別難受。

　她拚命揉著眼睛，不想讓身邊的路人看到她在哭，可眼淚根本不受控，汩汩地往外冒。

　為什麽啊?為什麽會是這樣?

　以前雷雨也有過輸贏起伏，可裴然從不會這麽動情。贏的時候，她高興，輸的時候，她遺憾，僅此而已，總有點置身事外的清醒。

　好像隔著河岸看對面的人狂歡，雖然也親眼目睹了熱鬧，但並無感同身受。

　反正無論是輸是贏，都不妨礙裴然喜歡李荔。

　可現在不一樣了。

　青鋒的人，她都認識，她都見過，一桌子吃過飯，一起聊過天。裴然還清楚地記得，第五輪贏了bb的時候，那些隊員高興的要瘋的樣子，被那種濃烈的情緒近距離感染過，裴然覺得，那些人都已經是她親近的朋友了。

　他們現在，心裡得多難受啊。

　網上討論的越熱烈，越多的人捶胸頓足叫著“可惜”，裴然就越傷心，越不想相信這個事實。

　手機突然響起，是桃子打來的。裴然接通電話，兩個人隔著手機相對無言。

　半晌後，桃子抽了抽鼻子:“你看賽後的記者招待會了嗎?”

　“還沒有，怎麽了?”裴然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連忙追問。

　“李荔把青鋒隊長的位置讓給林原選手了。”桃子說。

　“啊……他，看起來是不是很難過啊?”裴然絞盡腦汁想多問些李荔地情況，但想了半天，只能問出這種傻問題。

　“倒是看不出來，不過我覺得這場比賽對他的打擊挺大的，”桃子搖頭歎氣，“連懟人都沒什麽精氣神，足以說明問題了。”

　“我，我現在特別難過……”裴然說了一句，就忍不住嗚咽起來，她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桃子，兩個姑娘隔著電話哇哇地哭。

　“以後青鋒可怎麽辦啊?”

　“哪還有什麽以後啊?”

　又哭了一會後，裴然收住了哭泣。

　“我想為青鋒做點什麽，”她用懇切的語氣對桃子說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起?”

　……

　市距離t市只有半小時車程，在天狼的隊員還堵在市中心的時候，青鋒的全班人馬已經回到了俱樂部。

　啪。

　李櫟按亮訓練室的燈，頂燈投射下，地面上拉出七條人影。

　“都坐吧。”李櫟說道。

　眾人沉默地各自坐下，青鋒隊員們坐的都是平常訓練的位置，李荔則走到李櫟那個“遺世而獨立”的單座遠遠坐下。

　羅燃看了“表弟”一眼，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想想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在就在吧，也不算外人。

　同去同歸，直到最後一刻。

　李櫟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

　“比賽結束之後，我和市體育司聯系了，目前我們依然沒有新的投資人，”他沉重地說，“市裡的意思是，讓我們自行處理戰隊解散的事宜。”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我再簡單說兩句，就當卸任的演講了。”

　李櫟勉強自己開了個玩笑，而後努力打起精神，對所有人說道，“今天這一仗我們打得很漂亮，能把天狼逼到這個地步，你們都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

　“希望你們能記住今天，在以後的職業生涯中，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都想一想今天，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

　沒有人接口，所有人仿佛喪失了說話的興趣和能力。

　李櫟也頓住了，一向伶牙俐齒的他，頭一次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了，雞湯的、溫暖的、逗趣的、調侃的……不管什麽樣的話都顯得那樣空洞。

　低落的情緒如同東海煙波浩蕩， 不管什麽話，說出來都如同碎石枯枝投進海裡，激不起半點水花，反而會被完全吞沒。

　在沉默地漩渦裡，有人說話了。

　“隊長！”

　唐一飛猛然起身，原本衝著“李荔”，突然間想起隊長已經換人了，又硬生生將身子扭向林原，“我們再堅持堅持吧！”

　唐一飛輕易不激動，也很少熱血上頭，但此時此刻，他真的抑製不住自己的心情，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性，哪怕只是虛幻的救命稻草，他也拚了命的想要抓住。

　“是啊，真的沒有別的希望了嗎?”汪晨紅著眼睛，“我可以不要工資！”

　“我也可以。”唐一飛咬牙說道。

　李櫟伸出手，一手一個按住倆人的肩膀，輕輕拍了拍，而後看向林原。

　林原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