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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235章 水蛭蠱蟲
冬至節氣,人們大多縮在家中,郎中鄭注,卻迎來了冒雪而來的新病人。

宋明憲是在吳妃有孕的消息傳出後,才決定將姐姐若昭的建議付諸行動的。

普王李誼踐行諾言,即使迎娶吳仲孺的女兒進門後,不少夜晚,也仍是在明憲的孺人院子裡度過。這樣的恩愛,卻並未結出屬於明憲的果實。

看上去比吳妃更為年輕體健的宋明憲,終於有些不那麽自信起來。

她疑心老天會捉弄於她,不讓她這鄉野小娘子情路順遂、婚姻圓滿。

這般越想越煩惱,只能寄希望於杏林醫家。

但她來看鄭郎中,實則須瞞著自己的丈夫李誼。

一來,宗室女眷請脈調養之事,自因由禦醫主理,鄭注雖是前太仆王冰的弟子,到底無官無職,乃民間坐堂的道醫,親王孺人怎好前往尋診。

二來,深受聖主寵愛的外孫女——小郡主韋莘,當初得了喉疾,太子妃蕭氏冒險違製請了鄭注急診,雖因化險為夷反倒得了聖主的嘉許,但鄭注為東宮少陽院立下一功,儼然已是太子夫婦的醫僚,甚至今歲之初還為李晟留在京中的幼子李愬(也就是天子指給韋莘的駙馬)診治過,救了那少年郎君一命。

明憲對丈夫李誼,情深以極,崇拜他,又分外在意他的敏感心思,因而唯恐她去找鄭注,教李誼不悅。

好在鄭郎中因蕭妃和李家的感念,得了賞賜,於朱雀大街的東邊選了宅子坐堂,離永嘉坊並不遠。明憲托辭去探望姐姐若昭,在長興坊皇甫府前換了馬車,倒也順利地去到鄭郎中的新宅。

鄭注為明憲診完脈,凝神思量片刻後,提筆開始寫藥方。

這個時代,便是長安這樣的繁華京都,普通百姓認字的也不多。但明憲出身書香之家,自然識得方子上所載。

“鄭先生,這水蛭……也是一味藥?”明憲帶著驚訝和怯意問道。

鄭注擱下毛筆,和顏悅色道:“孺人莫怕,常人皆畏懼水蛭吸食人血,但我等醫家恰恰看中這點。孺人可聽過‘惠王吞蛭’的典故?”

明憲茫然地搖搖頭。

惠王,即春秋戰國時期的楚國國君羋章。有一次,楚惠王用膳時發現菜中有一條水蛭。發生這樣的事,禦廚和試菜者都要被處以極刑,但若赦免他們、又顯得法無權威,於是,楚惠王就吞下了水蛭。不料,隨著水蛭經由糞便排出後,困擾楚惠王多年的心腹脹痛之病,竟也痊愈。王室的醫官得知後,也去捉來一些水蛭,曬乾研粉後給淤血積於體內的病患們服下,果然得到了化血破淤的良效。

聽鄭注如此解釋,明憲仍是踟躕道:“鄭先生,惠王楚國去今已過千年,這水蛭能入藥一說,萬一乃傳訛……”

鄭注倒也絲毫未有不耐之色:“孺人當真謹慎。”

說罷,他起身,於架上抽取醫書《神農本草經》,熟練地翻開一頁,指給明憲看。

“水蛭,味鹹,平。逐惡血、瘀血、月閉……”

這下明憲放心了,歉然地笑笑,雙手奉還醫書。

鄭注繼續寫方子,一邊閑談道:“當初在下研習醫術時,除了這漢代的《神農本草經》外,本朝孫真人(孫思邈)的《千金方》自然也是翻來覆去不知道讀了多少遍。同樣是水中蟲,水蛭可入藥救人,另一種水蟲可就是害人不淺了。”

明憲好奇心驟起:“敢問先生,那又是何毒蟲?”

“在那邊,孺人自可去一觀。”鄭注指著屋角的一個被小小漁網圍起來的蓮花盆子,淡淡道。

明憲上前探看,但見盆中片葉也無,隻淺淺半盆汙水,

隱約一層尖溜溜的細長小螺,並未見有何蟲蛭。鄭注將藥方交給童子去抓配後,也踱了過來。

“孫真人在《千金方》中曾言,人患水腫,腹大四肢細,腹堅如石,小勞苦足脛腫,小飲食便氣急,此終身疾不可強治。”

鄭注一邊說,一邊又步出門外,似去院角看了一下兔籠,回來後接著向明憲道:“在下當年遊歷南方,發現孫真人所言的病患,在水體汙濁且這些細螺密布處,最為常見。我便猜測,莫不是螺中有什麽禍害?在下於是取水養螺,又養了幾隻兔子,發現有螺之水,兔子沾了,亦有腹鼓腹硬、精神委頓之象。有生萬物皆要繁衍,因而在下認為,或是螺中有害蟲繁衍,有賴於螺殼,其幼蟲雖肉眼難見,卻恰是害命之物,能經由疫水進入人畜體內。農人因見不到如水蛭那樣鑽在人膚上吸血之物,便惶惶然以為是無影無形的蠱毒。“

明憲嚇得一抖,後退幾步,好像唯恐無數幼蟲從水缸中爬出來。

鄭注蹙著眉頭,嚴肅道:“此種所謂蠱毒,秦時典籍已有所載,但彼時病患,多見於湘楚水澤之地。本朝孫真人和吾師王太仆,發現如今京師附近,亦有此疾,甚至西北軍中,亦報有此疾。想來螺也好,蟲也好,皆隨萬條河流,遍布大地。吾醫家最有經驗,不獨此病,譬如瘟疫之類,病患的嘔物和糞便,若汙染水源,則疫情更甚。行軍打仗,苦不堪言,士卒們自不那麽講究,因而軍中報此疫情,亦不奇怪。”

明憲道:“既如此,先生當稟報聖主,令京畿農人,如滅蝗般滅螺。”

鄭注點頭:“醫者仁心,我當然應有孺人所言之舉。只是這一兩年京畿戰亂頻仍,頗不太平,進言有蟲災,須謹慎,莫教聖主以為我在妄言社稷有危。不過,在下養了這些螺,也是正在試藥醫治,但求祖師爺能體恤弟子的苦心,教我終有一日試得良方。”

……

轉眼已近除夕,冷宮中的延光公主,畢竟虎倒威存,家財也還不少。她在長安城裡的忠仆,準備了些公主喜歡的脂粉沉香之類,送到普王府上,自是要拜托宋孺人送進九仙門下的冷宮中去。

冷宮中,一股撲鼻肉香。

眼見著又要老去一歲的延光公主,倒是興致盎然。

“宋孺人,你確是個心善的好孩子,本宮如今也沒什麽法子謝你,今日不如在我殿中用一碗鹿肉羹,驅驅寒意再走。”

延光眼中,從前的跋扈戾色,又褪去不少,瞧著越發慈藹了些。

明憲不好推辭,便陪著延光入席。

侍女端上食案,明憲嘗了一口肉羹,由衷讚道:“如此美味!”

延光笑道:“本宮新得了個好廚子。是聖主浴堂殿那邊的一個廚娘,因犯了小錯,被罰去做粗活,大冷天的連個皮襖子都沒有,我瞧著可憐,便去內侍省討了來。說來,不論是宗室貴胄,還是下等的宮人,都是戴罪之身,便相依為命罷,在這冷宮中老死吧。”

明憲一驚,忙道:“公主莫出此言,聖主仁厚,想來春暖花開之際,公主便可出冷宮了。”

旋即又似品咂出什麽,帶了些討好之意道:“這廚娘能來公主殿中,可見內侍省對公主亦是言聽計從。”

延光面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口氣仍是謙和的:“聖主還是對的,罰我來這清淨之地靜思,我的心也越來越軟了,見不得宮裡的奴婢們那般受苦,遣了我的侍女去少陽院那邊與太子妃說了,她倒也遂了我的願。”

明憲欠身恭喜:“太子妃到底是公主的獨女,妾從前就說了,舐犢情深,不會因些微變故而淡了去。”

延光聞言,心道,你可真會說漂亮話,不過,本宮接下來將要做的事,更漂亮。

明憲走後,延光吩咐自己最為貼身的婢子,關上內屋的門,拿出明憲代為送來的東西。

兩個封得嚴實的陶罐,幾隻塞了軟木的瓷瓶,而裡頭,自然既不是胭脂,也不是沉香。

“主人,這法子,管用嗎?”婢子壓著嗓子道。

延光翻了翻眼皮,淡然道:“管不管用,先拿個不相乾的人試試,就知道了。”

(華夏在秦漢時,便有關於症狀為“腹部鼓脹、喪失勞動與戰鬥力”的蠱毒之症的記載,原本只見於南方水田之地,後來在秦嶺淮海以北亦有見,常被與射工、沙虱、水毒候等混淆,以為是巫蠱之患。實際上應該就是現代的血吸蟲病。釘螺是血吸蟲的唯一中間宿主,人牛馬等哺乳動物是血吸蟲的終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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