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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192章 枕邊暗敵
入夜時分,太子詹事李升,像以往那樣,小心謹慎但也熟門熟路地踏進延光公主府邸。

  大唐帝國的公主,下嫁駙馬後,並不與公婆住在一起,而是由天子另賜府邸,駙馬入府,府中一應仆從也是由公主帶來。

  同時,公主自立府邸之際,朝廷還會為她設立公主邑司,有令、丞、錄事、主簿等各級官員,掌管公主食封下的財貨收入,料理田園征對之事,而這些事宜,駙馬無權過問。即使安史之亂後朝廷窮困了,公主每年僅封賞的錦緞也仍有近千匹,這是她通常只有五品官階的駙馬夫君,所無法匹敵的。

  府邸僅屬於公主。倘若公主先亡,駙馬就得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用品,老老實實地搬出府去,回到父母家。但若是駙馬撇下公主先走一步,公主仍舊可住在宅中,住到老,住到死。

  皇室之中,像唐安與韋宥那樣鶼鰈情深的夫妻,鳳毛麟角。自大唐開國起,許多公主的婚姻,都是政治交易。

  她們的夫君,幾乎都來自勳貴世家或者天子想籠絡的功臣名相之子,比如“房謀杜斷”的房玄齡和杜如晦,都分別舍出一個兒子去,做了駙馬。“上床夫妻,下床君臣”的滋味,駙馬的心中別扭,公主的興致,也高不到哪裡去。

  好在拜疾病、兵亂、以及政治野心所帶來的誅殺所賜,不少駙馬,尚未人到中年,就“知趣”地一命嗚呼,適時地解放了公主。

  這麽一來,公主們,就像她們的父親能隨心所欲地選任臣子一樣,也終於可以好好挑一挑私侍的男子了,不管是朝官,還是方外之人。

  冬雪之夜,太子詹事李升,在大宅深處華美無雙的主屋前,脫了靴子,進到室內。

  和太子少陽院中鋪設的宣州紅絲地衣不同,延光公主喜歡的,仍是隱隱透出一種遊牧氣息的羊毛花氈。羊毛來自遙遠的西域,將作監的巧匠們,先用本白色的羊毛大略織好一層厚厚的底子,再將經過染色的紅、紫、藍、褐等彩色的羊毛,嵌入相應的位置後,碾壓平整,終於得到一領裝飾著蓮花、寶相花、茱萸草、鸞鳥等精美紋樣的氈墊。

  李升的羅襪不厚,羊毛花氈帶來的輕軟而深陷的感覺,十分清晰。

  這間屋子,在延光公主的第二任駙馬去世後,李升就成了常客。雖然他清楚,更深露重的暗夜裡,不止他一位朝官的雙足,踩上過這張碩大如網的羊毛花氈,但李升自信,延光將最多的秘密,告訴了他。

  李升走過羊毛花氈,靠近那張彩屏前的壺門床時,立刻感到一股暖烘烘的熱意。

  延光公主從紫羅帳中探出身來,笑道:“整整一日,這床板和壺門腳之間的炭火,便不曾熄過。我自小就貪涼,寒冬臘月也不喜撤去榻上的犀角席,又怕你畏寒,因而隻得求助這西涼瑞炭。”

  李升向延光行完禮,在綠緣錦褥上坐了,卻是先說公事:“殿下,我在學士院的線人,遞出消息,蕭鼎,在蜀地自盡了。”

  “什麽?!”

  延光聞言,方才眼中還滿溢的春情,登時化作了震驚,面上的挑誘之色,也蕩然無存。

  “他重陽時還來過我這裡,好好的怎麽會自盡?誰逼的他,是不是張延賞那個老獠?”

  延光的嗓音刹那間尖利了起來,就仿佛一位本來時刻端著風儀的文士,突然看到賤仆弄髒了自己心愛的藏畫,那種痛心和暴怒,必須以最激烈的方式發泄出來。

  “張延賞是否尋過蕭鼎的麻煩,我還未打探得。但西川進奏院的進奏官韋平,最近確實找了禦史,要彈劾蕭鼎阻塞鹽路、私扣鹽利。”

  延光靜默片刻,“嗵”地倒在枕褥上,轉了低喃之聲道:“坐贓鹽利算什麽,各州各道侵吞盤剝租庸的,哪裡就少了去。我只是沒想到,蕭郎這般剛烈仗義。他呀,定是怕,萬一牽扯出我與他的關系,以及私養甲士之事,豈非令我蒙受大災,故而舍了性命要護我。”

  李升看著眼前這大長公主,臉上一副與其年紀不相稱的嬌癡留戀模樣,不由作嘔,心中譏諷道,得意當真會忘形,你十年前便開始一路春風得意、貪得無厭,果然到了今日,竟覺得真有朝廷的命官,會願意為你這般齷齪不堪的老貨主動地去死。

  延光側過頭來,見李升似乎陷入沉思,驀地意識到什麽,緊張地向自己這情郎道:“張延賞為官多年,京中也是很有些人脈的。他若要在聖主跟前再立新功,又豈會因蕭鼎死了而善罷甘休,他會不會,讓那西川進奏院的爪牙韋平,在長安四處打聽,就將你給打聽了出來?”

  李升抬起雙眼,定定地望著延光:“公主,是要升也學蕭鼎嗎?”

  延光一愣,立刻嗔道:“仲棠莫妄言,你在我心中,豈是他們能比得。”

  李升面上乍現動容之色,上了犀牛席,伸出雙臂,將延光摟了過來,語調堅定道:“升不懼死,只是舍不得公主。去歲涇師兵變後,公主隨駕播遷奉天,升在京中,牽念掛懷,無一日能安眠。公主毋慮,升侍奉公主,素來謹慎,連太子和太子妃都未察覺,外官又如何能知。”

  聽李升提到“太子”,延光哼了一聲,道:“我早就覺得,太子,懦弱不堪,不是個有氣魄的,枉我當年如此拚力爭取,將最心愛的女兒嫁於他。”

  李升撫摸著延光腴潤的肩膀,貼著她的耳畔,緩緩道:“公主此言,當真也是我平日所見。我雖剛剛做上太子詹事,但看得分明,太子,和太子妃,對公主,有恨。”

  “恨?”延光慍怒又起,“太子難道不該對我感激涕零?當年若不是我力諫先帝,莫要心慈手軟,李適能最終登臨帝位?李適要不是皇帝,他李誦能做太子?”

  李升心中的鄙夷,越發深重。

  人與人的格局,是多麽不一樣啊。

  平心而論,李升對於李誦這個延光公主的女婿,乃至對於太子妃蕭氏,都至少還保有一絲敬意。

  他們夫婦身上,沒有延光那種骨子裡的貪婪欲念和無盡野心。

  但為了自己的主人,李升不會因為對於太子夫婦的那一點認可,而止於今日的煽動之舉。

  他繼續聲如魔音道:“公主在我心中,堪比日月,公主可莫要自貶自棄,墮了當年的志氣。倘若,太子不中用,公主為何,不效仿太平公主……”

  延光身子猛地一抖, 脫離了李升的懷抱,返身捧住他的臉,輕輕搖晃道:“仲棠,你可真敢想!太平公主當年,天子無用,韋氏弄權,還有臨淄王(即後來的唐玄宗)輔佐,政變才得成功。如今,如今怎好和中宗時比,聖上手腕如雷,朝廷雖窮,效忠的武將卻未曾少了去,連這場涇師之變也未真正墮了天憲之威。況且,又哪裡尋得臨淄王那樣的人物!”

  李升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歎了一聲,道:“可惜,若太子有那李誼的敏捷果決,就好了。”

  不待延光作答,李升又饒有興致地問道:“公主,普王李誼到底是不是聖主所出?”

  延光捏著李升棱角分明的下巴,揶揄道:“原來你們男子,也這般愛打聽宮闈私秘。仲棠,我連蓄養甲士都不會瞞你,那李誼的身世,又何必對你遮遮掩掩。只是,此事除了聖上和當年的鄭王妃知道,便是神仙,恐怕也裁斷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升訕訕一笑,繼而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正經職責一般,開始寬衣解帶。

  延光撫上李升的肩胛,摸著那道已經看過多次的疤痕,嘖嘖憐惜。

  “仲棠,彼時你還是個小郎君,竟能從安史叛軍刀下脫身,當真命大。”

  李升卻忽地現出一絲不虞之色:“公主,春宵一刻,莫提這些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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