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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暮雲》第138章 禁苑鴻門(中)
李晟眯了眯眼睛,坦然地轉向尚可孤,開門見山道:“尚公,今日幸得翟監軍牽絡,老夫來尚公帳下,一是多謝尚公遣出精銳,助老夫的先鋒一臂之力,拆除東苑苑牆;二來,自是因為去歲,製將劉德信歿於我李晟的營中,此事……”

“李元帥!”

不待李晟說完,尚可孤即抱拳施禮,目光炯炯,但一副爽快神情道,“老夫如果耽於與劉將軍的結拜舊誼,那日便不會一聽到元帥號令,就將自己最為得力的假子們派去禁苑東邊的主戰場。今日吐蕃上將亦在,往昔恩怨不足向外人道哉。”

尚可孤亦是當今武將裡排得上名號的人物,這般措辭,就好像連身段都微微欠了一欠,實在已透露了願釋前嫌的意思。

“對對對,兩位明公均乃大唐股肱,聖上何其倚重!李公與尚公的神策軍,果然皆是不同凡響的天子親軍,區區三日,便成就這光複西京的大功勳。兩位請入座,吾等痛飲一番!”

翟文秀接上尚可孤的話,渾無大唐歷來的宦官監軍的頤指氣使,而是口吐蓮花,盡心盡力地做上了和事佬。

李晟忙向尚、翟二人唱了個還禮之喏,端著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姿態,入席落座。

皇甫珩不錯眼珠地盯著場中這些面孔,尤其是盯著白崇文。

大概由於除了沙場本事以外,白崇文並不太信任皇甫珩在馬下的一些處事能力,因而,對於今日的鴻門宴,白崇文事先告知皇甫珩,一旦帳中依計生變,他速往帳外解決李晟帶來的親信牙卒即可。至於李晟怎生伏誅,自有尚可孤與白崇文動手。

皇甫珩見到李晟已被翟文秀請動露面,心知今夜舉事已成定計,越發惴惴起來,不由自主地去撫摸自己的鮫皮刀鞘。

那是他緊張時都會有的動作。只是,此際,手觸到腰封,他才意識到,佩刀並未跟著自己。

這種不同軍號的將帥齊聚一室的慶功聯誼之宴,有些敏感的規矩是眾人都會遵守的。比如,帳簾之外設著刀架,凡赴宴者,橫刀佩劍,都置於架上,方能入帳。

再看上酒上菜的步驟,一壺酒也好,一缽湯食也罷,皆是不換食器不換人手地,一圈布來,仿佛教座中諸人皆可寬懷,如此暖心磊落的同袍宴飲中,怎會有陰謀詭計。

同時,到底是進了長安,即使是軍中備宴,酒饌也大可一觀。

此時五月已盡,暑氣漸起,仆從首先給諸將奉上冷淘。這是自貞觀年間起就風靡西京的餅食。乃以仲春時分采摘的鮮嫩槐葉,搗成汁水和入麥團,做成細條後,風乾存於涼爽處,吃的時候入沸水汆燙煮熟,瀝乾裝盆,涼透之後,略略淋上些醬汁,吃進口中甚是清爽。

而今日宴飲的冷淘,齊整團起的面條上,還撒著鵪鶉肉細絲,淺青嫩紅,分外誘人。

只聽尚可孤向座中諸人道:“告罪告罪,老夫素來清厲節儉,雖守衛京畿多年,軍中也未備得佳釀,隻幾壇新醅濁酒,因而先以這現製的冷淘請諸公品嘗,亦能壓得幾分酒甜之膩。”

皇甫珩身邊坐著的瓊達乞,大約確有些餓了,酒倒未喝得幾口,半碗冷淘已然下肚。他由衷讚道:“尚將軍,中原確實炎熱了些,這冷淘當真好吃。待本將回到邏些城,只怕仍會惦記它。”

尚可孤爽朗笑道:“瓊將軍客氣了。將軍遠道而來,麾下的大蕃軍又這般勇不可擋,不但襄助李元帥與老夫一舉平叛、收復京城,於唐蕃盟誼更是功不可沒。瓊將軍若喜歡吃這冷淘,老夫軍中的廚子,瓊將軍帶一個去大蕃便是。”

瓊達乞本性淳樸,

又或是大戰平息,心中的石頭落了地,也是分外輕松愉悅了些,耿直道:“那真是太好了,本將迎娶丹布珠公主之際,便請尚將軍的庖人張羅筵席。”“哦?原來瓊將軍已是讚普的駙馬,恭喜恭喜!老夫那日得見讚普的五公主,果然巾幗不讓吾等須眉,難怪聖上也賞識有加。”

尚可孤嘴上說著惺惺作態的恭維之辭,暗暗卻有些唏噓。這瓊達乞瞧著的確不是凶蠻之輩,於戰事上也堪稱出工也出力,今日卻要……罷了罷了,大業要緊,若胸存小仁小義,何以成事。

而同樣居於上座的李晟,聽到瓊達乞竟然已是這個身份,心中也驀地一動。

本以為只是個吐蕃貴族子弟,卻竟還是赤松讚普欽定的駙馬?況且那丹布珠公主,還很得聖上的青眼。

短暫的瞬間,他在想,要不要放過瓊達乞,有些事,或許未必都須在今晚這大帳之中做完。

但很快,李晟壓製了自己的猶豫。

逼反朔方軍後,梁州方向傳來的一道道聖旨,有的在李晟的意料之中,有的則在意料之外。最令他震動的,自然是普王李誼被削奪了與他李晟繼續協作的機會,摁在奉天城的渾瑊身邊。

他李晟加官進爵,得了號令京畿勤王諸君的權力,而普王卻落了那般境地,這個結果,不能不令李晟自誡。

聖上在安撫他,誇讚他,亦在警告他。

而能令聖上意識到在朔方軍與神策軍矛盾問題上的處置不公的,除了李泌,還有誰!

李泌啊,李泌。李晟在好幾個長夜,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這位白衣賢者洞悉世情的目光。李晟對他沒有恨意,反倒有著些微的豔羨。不是每個禦前的臣子,都有李泌這般天賦和運氣的,吾等武將刀口舔血的艱難,豈是文臣雅士能省得。

同時,李晟還想到了自己的幼子李愬。李愬已經成了聖上的外孫女婿,從此以後,他李晟這個“李”字,實則已與當今聖上之“李”,連在了一起。這個突然的喜訊,聽說功勞歸於韋皋的建言,但韋皋何等謹慎之人,他自己也因了奉天保衛戰而官拜隴州刺史,領銜奉義軍,成了藩鎮節帥,他韋皋難道眼瞎了,看不到神策軍對於藩鎮軍的牽製與威脅,還主動幫著神策軍統帥攀上皇親?

多半也是李泌的主意。

李晟似乎想明白了,李泌為何在朔方軍反叛後,對自己和李誼表現出不同的態度。是了,李泌,韋皋,和他李晟,他們在有一個問題上,是相同的——對吐蕃主戰。

於是,李晟由衷地感激那個半路來投的背主之徒。如果沒有他,或許今夜帳中,他李晟確實要身首異處,聖上的江山也是才從朱泚手裡搶回來、又要被躲在暗裡的覬覦者奪去。

同時,因了今夜將要發生的事,他李晟還做出了畢其功於一役的決定。

這個決定不能再改,因為這有助於他獲得和李泌站在一個陣營中的機會。朱泚之亂已進入尾聲,而自己才五十幾歲,聖駕回鑾長安後,自己作為統帥天子親軍的戰將,若與李泌化陌路為同道,未來的人臣之路,豈不是更寬闊?

李晟於是吃了一口冷淘,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瓊達乞。

當然還有他身邊的皇甫珩。

本來,今夜, 這個涇州小子的命,也留不下來。這小子的義父姚令言,算得無辜,他李晟尚且下得去手,而這小子如今已起了殺意,自己怎麽還敢留他。

“唉,但是,皇甫中丞,誰教你祖上是皇甫惟明呢。”李晟咬牙歎道。

五十七歲的李晟,當年在青海從軍打擊吐蕃時,隻二十不到的年紀,卻因勇冠三軍而常能出席上將軍們的宴飲。他清晰地記得,皇甫惟明曾拍著他的肩膀,向眾將道:“我大唐的青年兒郎,若都能夠文如李泌、武如李晟,才不負這盛世之景。李泌已是我的小友,良器(李晟字),你可願做我的假子?”

然而兩年後,皇甫惟明就因李林甫構陷其私通東宮,而被玄宗賜死。

邊軍大將愛收假子,往往百人,李晟對皇甫惟明並無多少扎實的尊崇。但他深深記得,李泌是這皇甫家的故交。

善弈者,舉一步,謀十步,皇甫珩不可死在他李晟手裡。

何況,這涇州小子與尚可孤都活著,他們留在自己手裡的把柄,才不算無有人證,他二人,也才更能為他李晟所用。

李晟正自沉吟,只聽翟文秀向尚可孤說笑道:“尚公,你也忒小氣,這滿桌的酒肴,除了冷淘上那點兒雀肉,竟是再看不到幾兩葷腥。”

不待尚可孤答話,白崇文已在下首站起來,向上官上將稟道:“俗話說,鳥中食鴣,獸中食兔。這大熱天,吃羊肉不成。末將已命人準備了炙兔肉。”

“來人,傳菜。”白崇文向帳外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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