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道刻痕，都極為的圓滑潤澤，看不出絲毫的雕刻的痕跡，如同渾然天成的一般。

　　李素素知道，這也是薑然自己不眠不休了幾天幾夜的成果，這是個倔強的人，是匠人，更是強人。

　　如果第一眼看到是驚豔的話，那麽第二眼看到的，就是震撼。

　　無可比擬的震撼，哪怕是華國的能工巧匠來製作，應當也就是這樣了吧。

　　雖然和她腦海之中的想法有些出入，但是卻仿佛是完美的貼合了一般，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瑕疵。

　　強大的表現力，讓她覺得和她的想法有些嚴絲合縫，太過美麗了，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是珍寶。

　　“喜歡就好。”薑然笑著說道。

　　李素素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面全都是唱詞的截屏，天知道薑然自己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看了多少的戲。

　　“看了多少?”李素素轉過頭來問道。

　　薑然也是順著李素素的目光，向著電腦上看去，隨後看向李素素，“都看完了。”

　　“嗯?”李素素驚訝的張了張口，“怎麽可能，雖然沒有那麽多，但是也絕對不少吧，我知道的，最少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夠全部過一遍。”

　　僅僅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看完了就太誇張了。

　　“為了不讓您多費時間，我快進著看的。”薑然說道。

　　李素素臉色微暗。

　　果然啊，年輕人還是太過浮躁了，說是學習京劇或許可以，但是這種心境對於成長來說，絕對是不可取的。

　　他們當年練習的時候，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咬牙堅持著練功，唱戲，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啊，哪能吃得了這種苦，所以她收學生的時候，大多是招收山村的苦孩子。

　　當然，薑然肯定是不在其內的，薑然的天賦極高，也為人謙遜，只是這點小細節讓她有些不舒服。

　　意志堅定與否，對於這種天賦的人來說，確實是沒有那麽重要了，只是很多時候，對於老一輩的人來說，很能激發一些感慨。

　　薑然看了看李素素的神色，心中也是有些了然。

　　但是也只是臉上閃過了一抹笑意，“先教我最基礎的吧，我唱著試試看。”

　　李素素點頭，“梅派的唱腔，大概也就是那麽幾種，乾旦和坤旦的發聲位置肯定也是有所變化的，至於你自己究竟是能夠達到那種狀態，就看你自己能否找到那個點了。”

　　薑然點頭，耐心的聽著。

　　緊接著，李素素又是講了很多關於唱腔的方法，“你唱一句，我聽聽看。”

　　薑然笑著點頭，一道唱腔脫口而出。

　　“適才叫咱盟誓願，你對蒼天與我表一番！”

　　聲音和以往幾乎是沒有什麽變化，只是加了幾個身段而已，但是在李素素聽起來，就是驚為天人！

　　身段，唱腔，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處，她自己都挑不出來瑕疵。

　　象征性的將薑然的胳膊向著上面稍微抬了一下，但是卻又是覺得有些太過了，高一分，過了，少一分，又體現不出鐵鏡公主的心境和氣節。

　　心下裡暗暗心驚了一番，這就叫天才！

　　“你真的是為了戲而生的。”李素素輕歎了一口氣，將本來向上移動的胳膊又給搭了下來。

　　一下午的時間，李素素都在看著薑然的表演，雖然某些時候，李素素也插了幾句，但是整個過程，幾乎都是薑然自己的個人舞台。

　　梅派。

　　看一遍就會?

　　還是快進看的?

　　如果以前有人這麽跟李素素說，

李素素絕對一巴掌抽過去。　　這是梅派，傳承了多少年，這麽多年下來，不時的有著天才出現，但是這種能夠稱之為妖孽的，她還是從未見過。

　　不僅僅是富有創造力，而且一點就通，一看就透。

　　她都懷疑自己的這點道行，能夠教薑然幾天?

　　將近夜晚，連著唱了幾個小時，薑然方才停了下來，稍微喝了一口水，坐了下來，看著李素素，“怎麽樣?”

　　李素素的雙手，還停留在鼓掌的手勢，從開始，就沒有放下過。

　　“好！”李素素重重的豎了個大拇指，“梅派，你幾乎已經差不多全部學會了。”

　　薑然也是點了點頭，他本來就有底子，腦海之中的記憶，如同本能一般，只是沒有練習罷了，但是今天唱出來，卻是極為的酣暢淋漓之感，這就是戲曲的魅力，幾個小時下來，他根本沒有一絲的疲倦，精神還停留在戲裡。

　　精神力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來，讓他看起來有種特殊的魅力，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仿佛都是為了藝術而生的， 戲曲這種曲藝，已經徹底的融入了他的血液之中，隨著不大的舞台而沸騰。

　　方寸天地之間，一道唱腔悠遠，充滿著無數的前朝風月事。

　　訴不盡的離別苦，道不完的春閨意。

　　“你將人物演活了。”

　　良久，李素素方才說出了一句話，但是卻是對於一個藝人的最高評價。

　　藝術也是有著生命的，有著生老病死，有著獨屬於他自己的生機和活力。

　　薑然的戲，強大的代入感，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一個老師，仿佛就是一個觀眾，而台上的角兒，能用眼神說話，能夠用身段跟你交流。

　　讓你能夠放空心思，去接受它。

　　薑然描摹出來的人物，讓她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什麽叫美，什麽叫人物。

　　李素素也是陷入了沉思，她只是不由自主的代入了進去，但是卻只是代入了一半，另一半雖然和她自己唱過無數遍這些戲有關，但是卻也是是無限的遐想，這可能就是宗師的味道吧。

　　莫名的，李素素也覺得自己距離突破宗師更近了一步。

　　“受益良多，以後可以悉心交流一下。”李素素起身，微微一禮。“你仿佛是天生為戲而生的，我能教你的，只有我這幾十年的經驗。”

　　“言重了。”薑然笑了笑，說道。“您的一生的經歷，是整個世界的寶貴財富，宗師難成，哪怕是半步，也一樣，戲曲的傳承和發揚，還是要靠你們老一輩兒的藝術家。”

　　“不，我說的是真的。”李素素搖頭。“我真的沒有什麽可教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