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力”一詞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已久。

　一開始，它的概念是土地農作物產出的多少，隨後擴大，加入了牲畜、礦產和手工業的產出。

　多年前，查爾斯和戴安娜在對這個問題進行研究時得出一個觀點:在田園經濟下，一個農莊基本上可以完成衣食住行的自給自足，除了鹽、鐵之類的產地限制且必不可少的商品外，農莊與外界幾乎沒有商品交易。因此地主老爺隻關心自己領地的物產多少，不關心這些物產是怎麽來的，對他們而言領地的生產力就是物產數量。

　地主關注的只是自己的領地上有什麽物產，有多少物產，除了鹽鐵等必需品外，其它商品的購買隨緣，就看路過的商人帶來什麽。

　對絕大部分與世無爭的小地主來說，領地的產出夠自己用、夠換取必須的商品就行，多了用不完存著也浪費。

　加上商品水平幾百年來沒有質的提高，家具、首飾這些東西可以用個上百年沒問題，因此他們也沒有多少消費的欲望。

　在這樣的背景下，地主老爺們沒有提高生產力的動力。

　但這不是一成不變的，近百年來隨著城市的發展，城裡的生活條件遠比農莊和城堡舒適，於是開始有小貴族跑到領主的城鎮，大貴族跑王都裡生活。

　勤奮一些的貴族像是候鳥，豐收時節會回領地收稅。

　懶惰一些的貴族就整年住在城裡，領地的事情都交給經紀人，經紀人和管家對接。

　這時候，“生產力”的標準開始逐漸向貨幣靠攏。

　與此同時，商業也隨著城市的發展而發展起來。

　在這樣的背景下，愛莉絲·瑪嘉托洛伊德所著的《國富論》中所提出的“資本生產力”被經商的貴族與商人們的奉為圭臬。

　在這個思想的指導下，“物產”不再局限於土地收成，開始拓寬到貨幣，進而“封地”不再局限於土地，能帶來貨幣的一切事物——例如工廠、商會——也能成為分封的東西。

　最明顯的，就是比施貝格王國出現了持有工廠股份的“股份騎士”。

　“股份騎士”的領主冊封的不是土地，而是領主工廠的股份，但貴族特權一點不缺。

　以至於，那些傳統的貴族把“股份騎士”看成玷汙了貴族榮耀的打手。

　而這個世界特有的冒險者嘛，他們在老爺眼裡算是安保成本。

　埃爾巴赫教授對經濟學的發展並不清楚，對商業與工業地位的變化不是很敏感。

　他隻明白，在“生產力”中，依舊沒有腦力勞動的位置。

　在茶館裡的三位年輕人中，米雪爾這位二十出頭的姑娘顯得更為開朗一些。

　她問埃爾巴赫教授:“老先生，你認為什麽是生產力，如何評價生產力大小呢?”

　埃爾巴赫教授回答道:“生產力就是生產出產品的能力，生產出的產品越多，生產力自然越大。”

　查爾斯去櫃台那邊要了五杯茶回來，每人一杯。

　感謝了查爾斯後，米雪爾對埃爾巴赫教授說道:“我們在生產力的定義上有差別，您認為生產力是最終產品的體現，而我們認為生產力是生產產品的力量。”

　“就拿這裡的肥料廠來說，您認為生產力是產出多少尿素，我們認為生產力是將自然界中的水、空氣和木炭改造成我們所需的尿素的力量。”

　旁邊的路易斯也接著說道:“您認為生產力是結果，我們認為生產力是過程。”

　埃爾巴赫教授聽了之後默默地點頭，然後說道:“你們的見解很獨特，讓我耳目一新啊。”

　“生產力就是生產過程的力量嗎。”

　“那麽，我們這些老學究在生產過程中也能起到一些作用，也算是生產力的一部分了吧。”

　“查爾斯，你說呢?”

　突然被點名的猹某人點頭應和道:“大家說得有道理。”

　然後這貨就不再說話了。

　老校長見這家夥不說話，以為他對此不擅長，就沒有為難他……才怪。

　“你啊，趁著年輕要多看、多聽、多想。”埃爾巴赫教授教訓起他來，“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個錢就自我膨脹了，看不起旁人的智慧。”

　“我的老師呂克昂早年曾遇到一位裁縫，這位裁縫知識淵博，思維敏捷，一番辯論下來老師被他深深地折服了，死皮賴臉地在他家賴著不走向他學習。”

　“這些理論知識你不要以為沒有用，它能指導你前進的方向。”

　查爾斯聽著聽著沉思起來，老校長以為他聽進去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要是老校長知道他在思考那位裁縫是不是莫德蕾德的先人的話，恐怕會拿斧頭出來劈了這貨。

　那三位年輕人笑呵呵地看著這一老一少，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埃爾巴赫教授敲了一下猹腦袋，說道:“說說你的看法，說錯了不丟人。”

　查爾斯苦著臉揉了揉腦袋，想了一下說道:“生產力由勞動工具、勞動對象和勞動者組成的，剛才校長問學者算不算生產力，顯而易見，學者以自己的智慧參與到生產活動中，他們也是勞動者，所以也是生產力的一部分。”

　埃爾巴赫教授聽了思考起來，組成生產力的這三個部分聽起來很有道理，正好包含了生產過程中的重要因素。

　就拿旁邊的肥料廠做例子，勞動工具就是工廠裡的設備，勞動對象就是原材料，勞動者包括庫什金在內的人，這三個緊密聯系的部分將大自然中取來的原材料生產成了人們所需的肥料。

　“這麽說來……”埃爾巴赫教授緩緩說道，“生產力就是把原材料變成產品的能力吧。”

　查爾斯有點意外，沒想到老校長能很快想到這一點。

　他說道:“確實如此， 廣義上來說，生產力就是智慧種族在生產過程中把自然物改造成為適合自身需要的產品的力量。”

　“不只是生產肥料，廚房裡廚師將食材烹飪成菜肴也是生產力。”

　埃爾巴赫教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想到了什麽，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刷刷刷地寫了幾頁子。

　接下來，他問起三位年輕人農莊使用這裡生產的肥料的情況。

　反正大家都是在打發時間，這肥料也不是什麽秘密，於是很快就聊了起來。

　一個中午就這麽過去了，到了下午兩點半這樣，工廠那邊響起了上報的鈴聲。

　三位采購員向老先生道別，他們要去工廠裡辦理采購事宜了。

　埃爾巴赫教授和他們道別後靜靜地坐在那裡，目光深邃起來，看樣子是在思考問題。

　查爾斯在一旁大氣不敢出，深怕打擾了老校長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