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一場比白天時更大的暴雨席卷了比羅鎮與周圍的山林。
今夜鎮子裡的人們很少得以安眠,無論是居民、城衛兵還是冒險者,任誰清理完三千多具屍體——特別是還有很多屍塊——後依舊能保持原有心態的。
可以預見,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鎮子上的肉類是賣不出去了。
眼鏡兄在聽到鎮外死亡山賊的數量時驚得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足足兩分鍾。
現在這天氣挖坑或者焚燒是來不及了,他能想到的快速處理屍體的方法只有扔進河裡讓大水衝走,只要離開自己的領地就行。
於是鎮子上的勞動力全部被逼著到南邊去搬屍體,好在眼鏡兄沒有為難他們,宣布除了帶有家族紋章的戒指、項鏈等東西上交之外,其它東西誰撿到就是誰的。
對眼鏡兄而言,有孔特洛夫家族長子和次子的屍體和正在彈■■與治療術中無限循環的三子就夠了。
其他那些依附於孔特洛夫家族的小貴族就算了,不予追究,事後接收。
查爾斯對眼鏡兄的做法表示無所謂,畢竟他離開政治中心多年,手中的政治力量約等於零,急需一批能為自己所用的人,而猹某人懶得攪合到這種爛泥潭裡面。
這回可以說是孔特洛夫家族跌倒,眼鏡兄吃飽。
不怕那些小家族不合作,這麽多的屍體在河裡飄著,事情很快就會傳遍全國甚至整片大陸,因為小河的下遊可是王都啊。
這種處理山賊屍體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種威懾信號。
任你在山裡把數量吹頂天了都沒用,不信的人怎麽說不信,但親眼看到實物被撈起來就不一樣了。
但這不是眼鏡兄自己的戰績,他必須和查爾斯商量好,不然很容易被必然反撲的孔特洛夫家族抓住把柄來個狠的。
最優的方法是把妹妹賣了,但他知道那肯定走不通,那就只能利益交換了。
所以查爾斯不得不把有些著急的眼鏡兄請到樓頂,在暴雨的夜裡進行交涉。
或許是搞技術的人都喜歡直來直去,眼鏡兄沒有客套直接說明了來意。
查爾斯想都沒想就開條件:“我的要求很簡單。”
“首先,我剿滅山賊的原因是他們傷害了我們醫院騎士團的成員,僅此而已。”
“你也知道,我對亞美莉公主的寶藏沒有興趣。那些寶藏裡能有幾個錢,浪費那些功夫我早就能賺更多的錢了。”
“我之所以幫助她,只因為她是我們醫院騎士團的一員。”
這話他說出來眼鏡兄是信的。
別的不說,就電解鋁一項他賺得可不少,還有投資麥迪文研製的那些機器其利潤足以讓校長想砍人。
於是眼鏡兄答應下來,他也想得到查爾斯此舉是為了給醫院騎士團立威,以後世上恐怕沒人再敢對醫院騎士團下黑手了。
查爾斯繼續說道:“第二點嘛,就是今天守衛這棟小樓的是你帶來的人。”
眼鏡兄聽了一驚,這明擺著是那些人拒絕自己的招攬,他還打算明天找他們的。
查爾斯看到他的表情後明白了他所想,於是解釋道:“他們是一群亡國之臣,當年是跟著他們國家的太子一起長大,未來當國家棟梁的。”
“只是他們的國家後來被滅了,他們護著逃出來的太子又意外身亡,所以都心灰意冷過平靜的日子。”
“他們這次出手,主要是封君生前與亞美莉公主有舊。”
眼鏡兄恍然大悟,歎道:“原來如此,難怪了。”
他明白了,這些人效忠的是以前的王室,即便王室不複存在了幾十年來依舊忠心不變,否則以他們的實力早就投靠其它國家享受榮華富貴了。
在這個宣揚封臣效忠封君的社會裡,這是一篇主旋律的故事。
類似的故事裡“封君去世幾十年封臣忠心不改”、“封君故友有難封臣出手相助”和“奸滑小人耍手段破壞封臣忠誠借機讓其向己效忠最後失敗”這三種傳統套路他們佔了前兩種,眼鏡兄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傻兮兮地去當第三種的反派主角了。
不過他還是年輕,沉不住氣,差點直接把“不甘心”直接寫在臉上。
查爾斯見狀便說道:“我們家族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買賣不成仁義在。”
眼鏡兄想了一下後點頭道:“我明白了。”
能在盾橋學院搞研究的人肯定不是笨蛋,他很快就想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
就像安德烈在捏死拉德夫那時說的,他們這些人是貴族末裔,在眼鏡兄看來值得自己稍微彎一下腰。
他自己出面太明顯,到時候讓個拍馬屁專精的手下每隔兩三個月送點酒過來加好感度吧。
這兩個要求解決了,眼鏡兄等著查爾斯提第三個要求,結果猹某人表示沒有了。
“就這些?”眼鏡兄問道,“你就不想自己要點什麽?”
查爾斯則反問道:“你覺得我還缺什麽?”
眼鏡兄此刻很想掐死這個家夥。
他說道:“這次孔特洛夫家族肯定是完蛋了,但不會這麽快就徹底毀滅,他們的根系太深了。”
“而且他們在軍事上確實有一手,我還要他們幫我守著邊境,不然哪天利奧真就帶兵打過來了。”
“這件事的結局,克裡斯托的下場是被賣到某個地方當奴隸,孔特洛夫家族爵位削為男爵,他們的小女兒會成為我的情婦,我們的孩子是孔特洛夫家族的繼承人。”
“等塵埃落定了我邀請你到伊斯克爾城做客,看上什麽東西就隨便拿。”
查爾斯笑了一下,提醒他:“不要大意,你還沒回王都向他們開戰呢就想著分戰利品了,這很不好。”
“萬一他們眼看勢頭不對,立即投靠利奧學姐,你們的邊防線就立即崩潰了。”
眼鏡兄自信地說道:“這點倒不用擔心,因為他們把你給得罪狠了,利奧他們國內也不敢冒著得罪你的風險接納他們,其它國家也一樣。”
查爾斯苦笑一下,說道:“你這麽利用我,看來到時候我不拿點禮物就虧大了。”
眼鏡兄聽了笑了起來,說道:“只要不是我妹妹,我有的你盡管開口。”
查爾斯搖著頭說道:“那你幫我留意一下有意思的書吧。”
交易完成,眼鏡兄很滿意地離開了。
有查爾斯為這件事定性與背書,他就可以放心地用來當彈藥向孔特洛夫家族發起進攻。
查爾斯送他離去後看了一下小樓新裝上的木門,很結實,暴雨衝刷在上面沒有滲水。
因為皮爾他們現在暫住在小樓裡的緣故,查爾斯把二樓和三樓的屏風換了個擺法,每個樓梯口都用屏風擋一下,免得上下樓的人一眼看過去有些尷尬。
他回到臥室剛從屏風後面轉出來,發現西爾維亞正在扣床板上投影魔法陣裡的水晶,斯蒂法尼和加夫列拉兩人則整理著防雨鬥篷。
這些天裡監視這裡的小壁虎看到的東西有真有假,有一部分是床上的投影魔法的影像。
這種伎倆是殺手們常用的,有時候摸哨後就用這種方法來模擬哨兵依舊在站崗,不是對話或走到身前,在遠一點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來,這次不過是內容上有所創新。
查爾斯看到加夫列拉把防雨鬥篷穿上,驚訝地問道:“你們現在要走?”
這幾天裡,這三位姑娘在暗中進行了大量的情報工作。
在一些時候,監視的小壁虎看到有人躺在床邊像是昏迷不醒的樣子,實際上那只是一個投影,真正的人不知道在哪執行偵察任務。
要不是昨晚加夫列拉沿著山路前出偵察發現新情況後火速趕回來匯報,查爾斯他們和拉德夫一樣,根本不會想到亞美莉一行人會提前半天抵達。
如果亞美莉被拉德夫先一步帶走,後續的解救工作難度將直線上升。
他明白這三位在事情結束後會離開,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加夫列拉扣著鬥篷上的扣子,同時壞笑著道:“怎麽,老爺舍不得我們走,還想和我們研發新姿勢?”
查爾斯說道:“外面下這麽大的雨,等雨停了再走也不遲吧。”
加夫列拉過去抱了抱查爾斯,柔聲說道:“和老爺合作很愉快,很放松。我們從沒有過這次一般能完全信任合作者,把身後托付給對方的經歷。”
“我們和毒蜘蛛不一樣,我們是行走於黑暗,受光明詛咒,帶來血腥與殺戮的不詳之人。”
“老爺是陽光下的人,與我們只是偶然相交的直線。”
“我衷心祝願老爺在以後永遠不會和我們打交道。 ”
查爾斯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如果以後遇到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
加夫列拉笑著搖了搖頭,用力地抱了一下查爾斯後轉身下樓。
接下來是斯蒂法尼,她的個子只夠抱住查爾斯的腰。
她用臉蹭了一下查爾斯,然後說道:“謝謝,你是第一個讓我去讀書然後找一份工作重新生活的人,如果你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然後她發現自己被查爾斯緊緊地抱住了。
查爾斯剛想說什麽,她抬起手來按住了猹嘴,甜甜一笑後就鑽出了查爾斯的懷抱走下樓梯。
西爾維亞把床上的魔法陣清除之後又把床鋪好,在穿上同伴幫準備好的防雨鬥篷後過去摟住了查爾斯的脖子。
“再見了。”她說道,“我在這裡暴露了,所以要換個地方。如果以後偶然看見我們了,記得不要和我們打招呼哦。”
外面的暴雨越來越大了,雷聲中還能聽到遠處山體滑坡的聲音。
查爾斯靜靜地站在窗邊,看著那三個背景消失在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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