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昌貴立刻諂媚又懊悔地說,“是呀是呀,我現在不知道有多後悔,如果當年不是聽了楊金華的話,我如今也不會落得這個地步,就算是一直做老柳的副手,我想……也會生活安逸的。”
沈昌貴說到這裡,眼圈有些泛紅,好像還真的有那麽幾分真情實感,真的後悔對柳家做得那些壞事了。
柳凝梅並不關心他是真情還是假意,她隻關心,他會不會指證楊金華。
“既然你這麽想,那就好說了,現在你只要記住一件事,你和楊金華……”柳凝梅的目光突然變得陰寒又鋒利,語氣更是冷冽得不容置疑,“只能活一個,是你還是她,就要看你們的供詞對誰更有利了。”
沈昌貴渾身一激靈,立刻應聲,“我明白,我明白的。”
柳凝梅微微一笑,轉身走了:明白就好!
對沈昌貴這個貪生怕死的小人,柳凝梅還是有些把握的。
之後柳凝梅又去了楊金華的房間。
此刻的楊金華臉還是腫的,頭髮凌亂不堪,再看向柳凝梅的一眼時,滿滿都是悲絕的無望。
柳凝梅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如今看到這個樣子的楊金華,她還真是有種心情舒暢的感覺。
終於,她就要給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報仇了。
“你想怎麽樣就說吧,如今我落到了你的手裡,便是魚肉。”
楊金華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有氣無力,好像人之將死一般。
柳凝梅也不跟她繞彎子,目光如鋒利的箭,“如果我說,可以讓你保住一條性命,我想你也不會相信,忍到今天才對你們沈家下手,就是為了讓你死得明白,死得撕心裂肺。”
楊金華更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深深歎了口氣說,“悉聽尊便。”
她那副絕望的樣子,好像真的是認命了。
“我要你自己在玉城法庭上說出你和沈昌貴的罪行,安靜且痛悔的離開這個世界,以祭你對我父母和姐姐所犯下的罪大惡行。”
“如果我不呢?既然都是死,我為什麽要成全你。”
楊金華的目光似乎染上了一絲豁出去的狠勁兒。
柳凝梅突然又笑了,只是笑容沒有溫度,語氣不急不緩。
“你不會以為我救了沈明輝,是因為我喜歡他,或者只是我單純的善良吧?”
楊金華臉色越發泛白,“你什麽意思?”
柳凝梅唇角依然微勾,目光幽深,“你不會以為,我會平白無故對明揚好的吧?”
“你……你只是利用明揚對付我的?你這個賤人……”
楊金華激動地伸手想要去打柳凝梅,柳凝梅一把將她推開,她根本不是柳凝梅的對手。
“既然你明白了,我就不多說了,如果你敢耍詭計,我保證會從你的兩個兒子身上討回來。”
“你……”楊金華身子顫抖,情不自禁後退了幾步,仿佛是被人抓住了致命的軟肋。
柳凝梅唇角繼續勾著冰冷弧度說,“沈妍希清楚的驗證了你這個自私的母親,面對危機時,你選擇的是保住自己的命,放棄女兒的命,所以,你也可以不顧兩個兒子的命。”
“你胡說什麽?我是因為知道妍希不行了,我才放棄的,你可以指控我做得其他壞事,但你不能侮辱我對自己親生孩子的愛,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他們好。”
楊金華歇斯底裡地大吼著,其實她越是反映激動,就越發顯示出她內心的那份心虛,就好像是那裡是她的痛腳,別人稍微用語言刺激一下,那裡就會疼痛不堪,甚至潰爛。
她這輩子做得事,她都覺得是為這個家,為她的兒女著想,她無法承認是她害了這個家,害了她的兒女們?
柳凝梅看著她近乎崩潰的情緒,心中無感,她也懶得跟她爭論對錯,再次開口,柳凝梅的語氣如寒潭積冰。
“這一次,就再用你的兩個兒子驗證一下,你這條毒蛇,對他們的愛,到底有多大限度,嗯?哈哈哈哈!”
柳凝梅笑完,又留下一句,“玉城法院明日開庭,你只有今晚一晚的時間考慮,沈明輝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上。”
看著柳凝梅那充滿了篤定和自信的背影身姿,楊金華的目光變得陰鷙無比,她心裡已經恨不得捅她一百刀,但現實中她如今是牢籠中的困獸,她對柳凝梅什麽都做不了。
就這樣坐以待斃等死嗎?
她楊金華精明半輩子,真的要死在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上嗎?
她如何甘心?
…………
這一晚,沈昌貴和楊金華就住在臨時監獄裡,而柳凝梅和宋含鈺都回沈家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事情已經白熱化,她們一天都不願繼續留在沈家那個會令她們夜夜因思念親人而痛不欲生的地方,再說之前的典當行老板也派人來收房子了。
沈家的傭人都被柳凝梅遣散了,該給的工錢,她沒有虧他們。
剩下柳凝梅和宋含鈺兩人一人拎著一個箱子走到了客廳中央。
宋含鈺笑著看向柳凝梅,“現在不管楊金華是死是活,我都有一種釋然的感覺了,因為我相信,就算楊金華還能活著,她也是苟且的活著,她這輩子不可能再心安理得的活著,不可能忘記她的親生女兒如何大出血死在她的眼前,臨死前還要掐死她。”
柳凝梅看著宋含鈺,也笑了笑,眼圈濕潤,“恭喜你放下了仇恨,以後,你可以追求幸福的生活了。”
“你也可以的啊!”宋含鈺笑著說。
柳凝梅神情複雜地眨了眨眼睛,她沒有說出那三個字,可心裡卻一遍遍地重複著:她不行!
她還沒看到楊金華和沈昌貴為她一家三口償命。
而想到她喜歡的男人,她更是覺得沒有希望,等解決掉楊金華和沈昌貴之後,她會消無聲息地逃離這裡。
關於幸福,柳凝梅現在不敢想。
“你以後住哪?”
柳凝梅問宋含鈺。
宋含鈺有一瞬間的茫然,“我還不知道呢?父母都去世了,我是個無家可歸的人了。”
柳凝梅澀澀一笑,“我又何嘗不是呢,如果你不嫌棄,跟我回家吧。”
宋含鈺一愣,“回家?回哪個家?”
柳凝梅眼圈氤氳出一層霧氣,“回我的家,柳家!”
宋含鈺詫異一瞬,隨即說,“好啊,有家就行!”
兩人眼眶都紅紅的,有種同命相連、兮兮相惜的感覺。
…………
柳凝梅帶著宋含鈺走進曾經的柳家宅院,一邊走,柳凝梅一邊跟宋含鈺解釋。
“我爹爹被楊金華和沈昌貴陷害死在獄中之後,我娘也很快病亡了,那時,我姐姐已經被送到沈昌貴家,而我被送到了洋商人養父那裡,這棟宅子,被法院查封拍賣了,一個月前,我將它買了回來,並且把這裡的一切擺設,都恢復成了我記憶中的柳家模樣。”
看著這院子裡熟悉的每一個角落,柳凝梅終究忍不住落下了無聲的眼淚。
宋含鈺抓住她的手,哽咽著說,“以後,我就是你的親姐妹,凝梅!”
柳凝梅的眼淚再次滑落,情緒也有些失控,聲音沙啞、哽咽,“好!”
“咱不想難過的事了,我們來打掃衛生吧,我相信你爹娘在天有靈,也一定希望你的人生是幸福、美滿的……就當是為了我們死去的親人而活,我們以後的人生,也要活得精彩,你說呢?”
“嗯!你說得很對,我們一起收拾我們的家吧。”
兩個心冷如冰,孤獨無依的女孩子,成了相依為命、互相取暖的親人。
她們互相鼓勵,互相支持,才能走到今天這最接近勝利的一步。
她們的友情,因為共同的復仇目標,奠定了深厚的不可代替的根基。
兩人動作麻利地收拾好整個宅院的衛生,而後住進了一間房裡。
夜晚,宋含鈺聊了很多對未來的幻想,比如她想去讀個書,柳凝梅建議她去讀金融,她說她底子不行,小時候數學基礎太差,國學部分還可以後天努力努力,數學部分實在無力追補。
柳凝梅見她主意不定,便建議說,“你要是聽我的,我建議你去學商科專業吧。”
宋含鈺不解,笑著問,“為什麽呢?”
柳凝梅垂下眸,神情晦澀,“以後,說不定我們能合作些什麽。”
“好!就衝你這句話,我就去學商科。”
柳凝梅笑,“這麽快就決定了?你這也太兒戲了吧?”
“只要是你說的話,我都相信,你是我的偶像!”
柳凝梅又笑了,覺得她是在開玩笑。
“你難道不相信?”宋含鈺一臉嚴肅,“你在我心目中可比那些大明星地位高多了,就是我原先最喜歡的那個電影明星簡童惜,以及她的愛人傅辰商,現在都被你的地位取代了。”
“哈哈哈哈!我哪能跟那些名人相比啊,簡童惜真是太漂亮了,傅辰商我也在報紙上見過,雖是商人,容貌卻不比任何一個男明星遜色,氣場也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
“那是,聽說傅辰商是留美歸國的,對了,他好像在美國也是主攻商科的。”
柳凝梅笑著打趣,“說不定以後還能跟你的偶像夫妻合作什麽的。”
宋含鈺笑得一臉無語,“你可拉倒吧,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再說,至從你成為我的偶像以後,其他偶像就都是將就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算你會說話,見你這麽有誠意,我就收了你這隻妖孽粉兒。”
“多謝偶像大佬!”
宋含鈺做了個作揖的動作,兩人“呵呵”笑了好一會兒。
似乎,很久沒有這麽開懷、開心過了。
第二天早上,柳凝梅和宋含鈺急著去出庭,兩人一起坐黃包車朝著玉城法院而去。
只是走到西醫院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醫院門口放槍,“砰砰砰!”連續三槍。
在場醫護人員都嚇得立刻跪下哭天喊地。
其中那位年輕男醫生求饒道,“饒命,饒命啊!我們真的不是有意治不好你女兒的,院長最近去上海開交流會了,醫院就剩下我一位醫生,我盡力給您的女兒治病,可……大概是我學藝不精,您女兒的病情又非常複雜,所以,我沒有辦法把她很快的治好。”
那手拿槍支的男人,一臉鐵黑,舉著槍,槍口對準年輕男醫生,“孩子已經在你這裡輸了三天點滴了,依然跟剛來時一樣上吐下瀉,並且精神比剛來時還差,你這是要把我女兒治死嗎?告訴你,如果我女兒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整個醫院陪葬。”
話落間,那男人又朝著天上開槍。
醫護人員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渾身瑟瑟發抖地哀嚎著。
柳凝梅見到這種情景不能不管,一方面她對這家玉城唯一的西醫院已經有了感情,她很敬佩詹姆斯院長。
另一方面,那位之前勢利眼的年輕男醫生,後來在院長詹姆斯的引導下變好了,並且,昨天才幫助她在楊金華和沈昌貴面前,又演了一把勢利眼醫生,所以她不能見死不救。
她對宋含鈺說,“時間還早,法院九點正式開始審案,現在才七點半,你先去玉城法院,我去看看怎麽回事。”
宋含鈺有些不放心,“你確定嗎?”
柳凝梅一臉篤定,“我必須去,詹姆斯院長是我敬重的人,再說這些醫護人員也需要我的幫助。”
“那好吧,我知道我勸不住你,你盡快趕來。”
“好!”
柳凝梅下了黃包車, 宋含鈺坐黃包車走了。
拿槍的男人一步步朝著年輕男醫生而去,仿佛是因為年輕男醫生治不好他的女兒,他已經惱羞成怒,要先殺年輕男醫生來泄憤。
槍口在距離年輕男醫生的額頭十厘米處的時候,一隻纖白的小手握到了槍背上。
拿槍的男人冷眸微轉,想看看誰這麽不知死活,竟然敢阻止他殺人,真是不怕死啊!卻沒想,對上的是一雙清明又絕色的女人的眼睛。
男人微微一怔,這雙眼睛,美得讓他心悸,同時也讓他看著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好一個絕色女子,以他閱女無數的實戰經驗來說,這個女人若使點嫵媚手段,相信沒有男人能逃得出她的石榴裙下。
怎奈她的眼神太犀利,女人原本的那分柔弱消失在她犀利的目光中,挺直的修型腰板帶著無畏的自信,以及讓人情不自禁被牽引的氣勢。民國美人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