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梅猶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她歎了口氣說,“做吧!人生無常,如果我現在不做,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做,我相信如果是問含鈺的意思,她也一定是希望我做的。”
王卓然目光晦澀地看了看柳凝梅,而後平靜地說,“如果你做,我就全力支持你,如果你不做,我也會支持你,我只希望你不要為難自己。”
柳凝梅唇角勾起一絲苦笑,“怎麽會為難自己呢,如果我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辦醫院的事業上,或許,我內心的煎熬還能緩解一些吧。”
“那好,那我就去給商會的人回話,我來安排一下,明天我們簽約,對了,差點忘了跟你說另一件好事,商會的王老板這一次入股的方式有一些特別,他在玉城城中心有一棟樓房,這棟樓房本來他是用來開大酒店的,但因為年月不好,人民經濟虧缺,他的酒店消費又過於高端,所以因經營不善倒閉了,現在他這棟樓閑著也是閑著,就想問我們能不能他以這棟樓為入股資本,這樣我們就不用再另起地基,從一磚一瓦建起了。”
柳凝梅眸光倏然一亮,“哎呀,這是大好事啊,建一棟樓耗財耗力不說,還太耽誤時間,這年月,說不定哪天打仗了,能不能建得起來都不一定,現在就好了,我們只要做一些簡單的修整,就可以盡快將我們的醫院營業了。”
王卓然看見柳凝梅愁苦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他也笑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好!那咱們說乾就乾,把這件事作為近期重點事項來做,爭取一個月後,讓我們的玉城中西醫結合醫院正是開業!”
“嗯!我這就去安排!”
王卓然走後,柳凝梅一個人在休息室裡深深吸了口氣,仿佛這些日子以來,終於有一件好事讓她能夠緩口氣了。
傍晚的時候,柳凝梅去看了宋含鈺,林深已經在宋含鈺身邊坐了一個星期了。
他正常吃飯,正常洗臉、刮胡子,他對柳凝梅說,“含鈺隨時會醒來,我希望她第一眼看見得是英俊的我。”
柳凝梅微微地笑著點頭,心裡卻酸楚得湧上濕氣,因為以她和詹姆斯的臨床經驗來看,宋含鈺能醒來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十,也許不知道哪天她就斷氣了,也許一輩子都只能是喘口氣的植物人。
柳凝梅不敢想,反正她也決定了,假如哪一天宋含鈺走了,她也要用她的命去補償她,一命還一命,很合理!但現在她還有一口氣,她也得努力的活著,讓自己有限的生命得到最大價值的體現。
王卓然把柳凝梅的話當成使命一樣來完成,他總覺得,柳凝梅說得對,人生無常,這輩子在有機會的時候能為她做些事,便有種死而無憾的感覺。
晚上柳凝梅正準備要下班的時候,女醫生小劉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柳院長,喬苡薰小姐要見你!”
“她醒了?”
柳凝梅心裡“咯噔”一下,她能說老天真的太不長眼了嗎?
“是的!”女醫生猶豫了一下問,“您……要去見她嗎?”
柳凝梅深吸一口氣,“去吧,逃避沒有任何作用。”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白大褂,踩著白膠鞋,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喬苡薰的病房。
她知道喬苡薰是夜君臨送來的,並且夜君臨還交代了詹姆斯和其他醫護人員,一定要留她一口氣,她想,喬苡薰在夜君臨心目中,真的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
推開病房的門,她看到喬苡薰正用著氧氣,呼吸有些費力,但是已經脫離了危險,見她進來了,喬苡薰自己慢慢拿掉了氧氣,她的氣力還很虛弱,卻已經比宋含鈺強多了,她有意識,能說話。
“我……有話對你說。”
“你說吧!”柳凝梅臉色又黑又冷,因為一看見喬苡薰,她就為她那個好姐妹委屈,憑什麽喬苡薰都醒了,她的好姐妹宋含鈺卻不能醒來。
“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雖然很壞,但還沒有到達殺人不眨眼的程度,我抓宋含鈺只是為了威脅你,沒錯,我想過跟你同歸於盡也要置你於死地,但我從沒想過殺宋含鈺,是夜君臨踹了我那一腳發生的意外。”
柳凝梅看著床上躺著的喬苡薰,看著她一張平靜的臉,柳凝梅不知道她說的這些話是真心還是假意,亦不知道她說這些話的用意是什麽,但現在她已經不願意花心思去揣度,因為無論是夜君臨還是喬苡薰,都不值得,她的心思應該用在宋含鈺和辦醫院上面。
喬苡薰滿眼期待地看著柳凝梅,無論如何怎麽都沒想到,她聽到的是柳凝梅雲淡輕風地開口說,“過去的事,我已經不想追究誰對誰錯,如你所願,我跟夜君臨結束了。”
喬苡薰雙眸緩緩瞠大,似有亮光閃過,總算,她的犧牲並沒有完全白費。
“你先不用高興地太早,因為我接下來要說得事會更加令你高興,既然你已經脫離了危險期,那麽晚上,我就將你一起接回君臨的府上去住。”
這下震驚得喬苡薰不但眼睛睜到最大,連嘴巴都閉不上了,她覺得她應該是在做夢的吧。
卻聽柳凝梅又給了她一次肯定地答覆。
“我也想清楚了,既然你在君臨心目中是那麽不可或缺的存在,我就成全你們……”
喬苡薰目光晦澀牙根緊咬地盯著柳凝梅,她心裡很清楚,夜君臨不是缺她不可,而是怕她死了,那個消息傳出去,夜君臨是對的,如果她死了,那個消息一定會傳出去,但同時,這也是在往喬苡薰的心尖上戳刀子,因為夜君臨越怕她死,就越發證明了,他對柳凝梅的在乎。
喬苡薰內心五味雜陳卻不吭聲,她想聽完柳凝梅說什麽。
“我本意是想成全你們的,我也想遠離你們,再也不參與到這些無畏的恩怨情仇中去,可不知道夜君臨為什麽就是不肯跟我離婚,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表現,你去爭取完全佔據夜君臨的心,令他願意與我離婚,這便是我現在的訴求,你……願意嗎?”
喬苡薰目光一瞬不瞬盯著柳凝梅的眼睛,想看透她說得這番話,有沒有陰謀存在,可她沒看出陰謀的跡象,倒看出了幾分無奈的哀求。
可見,柳凝梅對夜君臨是真的死心了。
因為一個宋含鈺,柳凝梅對夜君臨就死心了,就放棄他,不要他了,這般看來,柳凝梅並沒有多麽深愛著夜君臨,跟她喬苡薰比,真的是差得遠了,而夜君臨卻還傻傻地守護著她,真是不公平。
“我願意!”
也不知道出於什麽思考,喬苡薰也覺得自己是一腔熱血上湧,衝動的話就那樣脫口而出了。
她告訴自己,即便事情鬧到了如今這般田地,她還是想要再爭取一次自己的幸福,就最後一次好了,哪怕夜君臨如今視她為仇人。
可跟被無視比起來,她寧願他恨她,就算死,能死在他的身邊也是好的,哪怕死在他的手上,到了黃泉,她也能真正將他放下了。
此後柳凝梅沒有再說什麽,到了下班時間,她便安排夜君臨派來的司機,將喬苡薰用擔架抬了出來。
在軍部工作了一天,渾身疲累的夜君臨,晚上跟戰友們喝了兩瓶白酒,平日裡他的酒量如海,今日卻很快就頭暈腦脹、醉意甚濃。
一回到家,他感覺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他知道柳凝梅回來了,如果沒回來會有人跟他匯報,他也知道她不想見到他,所以一定是躲到客房裡了。
他不能去找她,只能壓抑著相思之苦,他怕把她逼急了,她會狗急跳牆。
他現在只要涉及到她的事,他都很怕,不敢冒險。
一切,只因太在乎!
他一邊腳步虛浮地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脫下軍呢外套,似乎是想要脫掉這一身緊繃、束縛以及疲累,可卻脫不去精神方面的疲於奔命。
將外套掛於衣架上,夜君臨一轉身,床上被子下突兀的高起撞進夜君臨的眼中。
他心尖猛得一抖,這是他和柳凝梅的房間,別人不可能躺到她的床上。
是她回來了?
她原諒他了?
一定是的,他想不到其他可能。
他一個箭步衝上,伸手一把將床上的人連被子帶身體抱在懷中,激動得聲音顫抖。
“凝梅,你終於肯原諒我了?凝梅,謝謝你,謝謝你,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你給我機會,讓我補償好不好,我那麽愛你,不能失去你!”
他說著這話的同時,聲音哽咽,眼圈通紅,英俊的臉龐貼在被子上,輕輕摩擦自己的臉,好像無比貪戀著柳凝梅的感覺。
這是柳凝梅蓋過的被子,那上面還殘留著她的味道,真好,她終於肯原諒他了,這些日子以來,他連做夢都不敢想這件事,如今卻這般容易就實現了,真是太好了!
“君臨!是我!”
正當夜君臨雙眸飽含的淚水要流下來的一瞬,喬苡薰的聲音如魔咒般傳入了夜君臨的耳朵。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該死了,那個女人的聲音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夢中,搞不清楚狀況。
他伸手拉了一下被子,輕柔地喊了一聲,“凝梅!”
因為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喬苡薰為什麽會出現在他和柳凝梅的床上,所以他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只是,當他看到喬苡薰那張還帶著傷痕,貼著紗布的臉時,一瞬間把他驚得後退了兩步,因為醉酒腿腳無力,他竟然被驚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喬苡薰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麽激烈,“君臨,我現在有那麽可怕嗎?”
在夜君臨反應過來的一瞬間過後,臉上立刻掀起了狂風暴雨般的情緒,他幾乎是咬著牙怒吼出來的。
“你怎麽會在這裡的,是誰?是誰?”
她渾身受傷,只能躺著,自己不可能會到他的床上來。
“當然是柳凝梅,是她將我送到你的床上的。”
夜君臨醉意都快被驚沒了,可雙眼卻直愣愣地傻掉了。
喬苡薰趁機苦口婆心地勸說,“君臨,那個叫柳凝梅的女人,她不要你了,她做得這件事,足以見得她不要你的決心有多大。”
“你閉嘴閉嘴,不要再說了。”
夜君臨隻覺得大腦一陣凶猛地充血,讓他有種心中有一頭猛獸即將要出籠廝殺的衝動感。
他長臂一掃,桌上的茶盤、茶杯“劈裡啪啦”飛散出去,有的砸在地上,有的砸在床棱上,陶瓷碎片迸到喬苡薰臉上,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口子,而喬苡薰卻感覺不到疼,因為心口那裡再次被撕裂開了。
她知道自己就是找罪受,但還是要咬牙堅持一下的。
“柳凝梅,柳凝梅你這個混蛋給我出來!”
夜君臨完全一副不能接受現實的模樣,晃晃悠悠嘶聲大吼地走了出去。
“柳凝梅,你出……”。
這一次“來”字還沒有喊出來,夜君臨赤紅的雙眼便看到柳凝梅已經從客房走出來,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看見柳凝梅就氣得握緊了拳頭,並且渾身顫抖。
但他發過誓,無論發生什麽事,他不會再動她一根手指。
他怒視著她,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好像融入了血液一般又紅又亮。
“砰!”的一聲,他一拳砸在門框上,拳頭上的鮮血瞬間噴湧出來,柳凝梅甚至聽到他手骨“嘎嘣”一聲斷裂的聲音,她的心尖微抖一下,卻在瞬間就平靜了下去。
她這樣無動於衷地模樣更加激怒了夜君臨。
“啊!”
他發瘋了一般踹椅子,掀桌子,紅木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劈裡啪啦”接二連三的砸在地上, 碎片四分五裂,整個二少帥府的人都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夜翩燃和丁沐澤也住在府上,他們一起趕來了。
楊瀟是先到的,他看見夜君臨跟發了狂的野獸一般瘋狂砸打著,手上全是鮮血,肆意流淌,他立刻撲上去想要阻止夜君臨,卻被夜君臨一腳踹在心口,頓時將他踹得坐在地上憋氣得起不來了,他得緩上一會兒。
夜君臨是真的發狂了,借著酒勁如猛獸開印,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在砸東西時也還是估計著柳凝梅,他都是離她身體遠遠砸的。
他內心裡壓抑太久,今天借著酒勁全都釋放了出來。
“柳凝梅,你到底想怎麽樣?”
等他把客廳裡能砸的東西都砸光了,他的手臂因流血而發白的時候,他對著柳凝梅怒吼。
這時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夜翩燃焦急地抓著丁沐澤的手臂卻不知道怎麽辦?
丁沐澤也是看著夜君臨發脾氣束手無措,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怪誰,他們的事情,似乎別人插不上手。
而夜君臨的瘋狂卻恰恰反襯了,柳凝梅的淡定,似乎他現在發生什麽事,在她心裡都不能起到多大的漣漪了。
她只是雲淡輕風地又從身上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書,“我只有一個訴求,你簽了它,我們便此生再也不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