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少年遊俠客,夜上戍樓看太白。
隴頭明月迥臨關,隴上行人夜吹笛。
關西老將不勝愁,駐馬聽之雙淚流。
身經大小百余戰,麾下偏裨萬戶侯。
蘇武才為典屬國,節旄空盡海西頭。
此詩為開元二十五年河西節度使副大使崔希逸於隴關戰勝吐蕃,王維作為監察禦史來此為探查軍情時所作。
而隴關作為唐中葉以後防禦吐蕃的要地,一直在阻止吐蕃軍進攻關中之中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從隴關繼續向西走去,便是自古便有四塞之國之稱的隴西之地,當然此時所謂的隴西郡早已在與薛舉的扶風之戰後被廢除,取而代之的是秦州、渭州、蘭州與河州。
這四地渾然一體,皆處於隴西之中,而隴西之所以被稱之為四塞之國,自然是因為它四面環山,輕易之間打不進去。
已經收復西長城確保北境安全之後的郭昕,自然是將目光投向了面前的這一片土地,他先是派楊日佑進攻近在咫尺的昌松,然後在派郭仲文與陰嘉政進攻西平與鄯州。
以古代的運輸條件,郭昕是很難在進攻隴右時保持後勤的,別得先不說,光是大型的攻城器械在那種環境下就很難運輸。
以郭昕目前所有的條件,想要拿下隴右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進攻蘭州,而是進攻平涼。
這兩條道路有兩個很大的區別,也就是難易度,如果現在的安西軍想要從蘭州的方向進攻,就不得不面對他們不得不要渡河攻城這一選項。
而且這裡的河還不是一般的河,是黃河。
此時的黃河依然是波濤洶湧,一旦選擇從這裡攻城,安西軍的所有攻城器械甚至包括火器全部會變成無用功,因為他們是找不到可以承載這些大型器械的大型船隻的。
這也是當年扶風之戰中李世民明明在將薛舉集團包圍之後,依然不從蘭州偷襲的原因之一,過不去,打不下,這始終是個問題。
而另一個選擇就是度過黃河之後,沿高坪川水南下進攻平涼,然後繼續向下沿著瓦亭水直取渭州,然後方可光複隴右之地。
當然事實上還有第三條路線,那就是從隴關進攻,相較於這兩條路線來說非常輕松。
只可惜的是隴關處於朝廷的控制范圍之內,以唐憲宗李純對郭昕的態度,多半不會放任他控制隴右之地。
郭昕看著面前這張從涼州城中搜出來的地圖,說實話,這張地圖的製作並沒有他們的西域地圖詳盡,還需要搭配歸義軍並入安西軍時所提供的那一份十一州地圖來看。
總體來說聊勝於無。
“我們就從平涼進軍!”郭昕對著身邊的張謙逸說道。
張謙逸點點頭,然後問道:“如果我們從平涼進攻隴右,那我們北面就將暴露在靈州的威脅之下,朝廷那裡......”
郭昕沉默一會兒,然後說道:“現在的朝廷已經不是當年的朝廷,李純也不是李世民,王泌更不是梁實,他們打不出第二次扶風之戰,只需要留守一部分兵力便可。”
張謙逸聞言點點頭。
在派出楊日佑幾人出戰之後,郭昕剩余的軍隊數量在一萬兩千人左右,不過楊日佑進攻昌松的速度應該很快,最後他們大約有一萬六千人的兵力,除去留守長城威懾靈州的軍隊,還有一萬人可以用於進攻隴右。
在桑耶軍主力幾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郭昕的後續行動並不會遇到太多的阻力。
三天之後,萬事俱備的郭昕領軍踏上了南征隴右的道路,他們先是與佔領昌松的楊日佑合兵一處,然後便用準備好的船隻渡過黃河,抵達高坪川水沿岸。
看著腳下的黃土高原的土地,郭昕翻身上馬,沿著河流向平涼行軍而去。
此時的黃土高原作為中原最為發達的地區,其富裕程度可以被稱之為世界之最,沿途的植被覆蓋率讓後世聽慣了黃土高原各種水土流失新聞的郭昕為之唏噓不已。
但就在郭昕軍沿著高坪川水還沒有走多遠之時,迎面走來一支軍隊。
這突如其來的相遇讓兩支軍隊都是措手不及,雙方均是擺開了架勢,氣氛似乎是一觸即發。
“朝廷這麽快就派人來了?”張謙逸內心有點忐忑,作為名義上的沙州州將,對於與朝廷作對這一件事,他本能上就是拒絕的。
這倒不是因為所謂的忠君愛國思想,而是知道肯定打不過,兩方的基本盤差距實在相差過大, 一方佔據著中原最繁華的地區,另一方隻佔據著絲綢之路已經斷絕數十年的西域天山南部。
而另一方顯然比郭昕軍更為緊張,因為在人數上他們雖然更多,但其中大多是老人婦孺,青壯年所佔比例不是很大。
“不像。”郭昕看著遠處隊伍中混雜著的大量平民,搖了搖頭說道:“硬要說的話,他們更像是武裝移民?”
“武裝移民?”
“對,那種拖家帶口尋找新家園的移民。”郭昕一時半會不知道該怎麽跟張謙逸解釋這個,便聳聳肩道:“就跟栗特人差不多。”
“這樣嗎?”張謙逸點點頭,生於西域長於西域的他倒是沒有見識過這種中原常有的現象。
一個人騎著馬從他們所遭遇的那支“移民隊”中跑過來,在兩者接觸之後,郭昕才驚奇的發現,自己誤會了面前的這一支隊伍。
而段伯倫與李佐兩人在接到使者回報之後,也激動的駕著快馬奔向郭昕軍的隊伍。
“郭叔!”
“郭叔!”
兩人激動地看著面前之人。
這支被郭昕誤認為武裝移民的隊伍,赫然正是安西散落在中原各地的遺民!
“你們是?”郭昕不可思議地問道。
“北庭行軍司馬李嗣業之子,李佐。”
“安西別將,綏德府折衝都護段秀實之子,段伯倫!”
那個跟自己在博斯騰湖邊吃烤魚的和尚還真的把自己活著的消息帶回中原了?!郭昕看著面前的一幕感到有些魔幻。
“好,好,好。”他現在只能用三個好字來表達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