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想留在這裡一段時間。”出乎預料的是，王亦婉拒了郭昕的提議，並且要求暫時隨軍一段時間。

“戰場可不適合文人。”郭昕看著面前這個書生，後背依靠在椅背上，右手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這家夥提出隨軍的目的是什麽?真的只是想感受一下安西將士們是如何與外地廝殺的嗎?還是唐憲宗故意讓他策反他手下的人?

這不能怪郭昕疑神疑鬼，事實上任何一個坐到他這個位置的人都不能隨意相信一個人，否則很容易被出賣。

“你可以留下來，但戰場實在太過危險，我安排兩個人保護你。”郭昕目光直視王亦，想要看出什麽來。

“好。”王亦的目光十分坦然。

“那便這樣吧，你先回給你安排的住所，派去保護你的人等會兒就到。”郭昕下達了逐客令。

“好。”王亦站到一半，突然停頓下來，似乎是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遞給郭昕，然後說道:“這是當朝詹事府丞郭釗大人托我送給您的信，還有一封是給金吾將軍郭仲文的。”

“順帶一提，陛下已經赦免了金吾將軍的擅離職守的罪責，府丞夫人十分想念他。”

“恩。”

在王亦離開之後，郭昕才打開郭釗給自己的書信，不過才看個開頭便有一種想要把這信揉成一團的想法。

但沒準裡面會說什麽要緊的事情呢?不肖子孫迷途知返認回老祖宗?他依然硬著頭皮看了下去。

“啪！”

被揉成一團的書信被砸到牆壁上，郭昕不禁扶額。

老一套的推辭說法，將自己的責任推的乾乾淨淨，隱隱將矛頭指向唐憲宗，點出自己的被逼無奈。

可這一套可能能騙過一直被隔絕在西域的郭昕本主，但卻根本騙不過熟知歷史的他。

郭釗之妻為唐代宗的孫女沈氏，他與沈氏又有一個兒子叫郭仲辭，而郭仲文作為他的嫡子理應繼承郭釗的爵位，但卻因為一旦承認郭仲文嫡子身份，沈氏就不得不被移入別院，所以最後郭仲辭成為了嫡子，最後承襲府丞之位的也是郭仲辭，而且還娶了饒陽公主為妻。

這一切說來話長，其中的彎彎繞繞比後世的小說還要狗血，唯一不同的是作為主角的郭仲文最後並沒有翻盤。

從這一段歷史中，郭昕便可以明白郭釗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為人，為了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利益連自己親兒子都不在乎，還會在乎自己這個自出生就沒有見過的人?

顯然不可能。

而且根據劉校尉與仇學所說，最開始的郭釗的確是相信了他們信使的身份，而且還將他們接入家中，發現唐憲宗似乎不是很喜歡郭昕之後便將之冷落，最後便要下手殺他們。

要不是郭仲文出手相救，他們兩個早已化為枯骨。

“信上面說讓我盡快回家，作為嫡長子我應該在朝堂之上歷練，而不是和......和鄉野巴人混在一起。”剛來時還喜笑顏開的郭仲文看完書信之後面無表情地說道，只是在說道鄉野巴人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似乎是難以啟齒。

“那你要回去嗎?”郭昕問道。

“不可能！”郭仲文斬金截鐵地說道，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好男人當志在四方，立不世之功，今胡虜侵我大地，殺我百姓，擄我婦女，我怎能回到長安去跟那些人勾心鬥角！”

一種豪邁的氣勢從郭仲文的身上爆發出來，他的眼神堅定，對其父在信中所說的內容不屑一顧。

“果然是我郭家的男兒！”郭昕滿意地拍了拍郭仲文的肩膀。

“而且就算我不回去，

對我父親也是根本無所謂的事情，我還有兩個弟弟，他們兩個可算與當今天子沾親帶故，家族的未來叫給他們，可比交給我讓人放心的多。”郭仲文一番豪言壯語之後，語氣突然低落起來。郭昕可以理解這種情緒，世界上最討厭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親?還有比這跟讓人失望的嗎?

“想不想證明自己?”郭昕突然問道。

“想！”郭仲文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這一次攻破關城，由你來主攻，如何?”郭昕笑著說道。

“諾！”郭仲文的眼中泛起光芒，現在朝廷特使留軍觀看，自己主攻收復西長城的消息若是傳回長安城，定會狠狠地打那群整天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臉！

“那邊下去做準備吧， 我們明早出發。”

......

“廄馬散連山，軍容威絕域。李白詩篇中的威武之師我終於第一次見到了。”看著面前軍容整齊的安西軍王亦忍不住感歎道。

在他的面前，一萬余人的安西軍列著整齊的方陣，光是看上去就給人以一種美感。

“我安西軍與中原軍隊相比如何?”郭昕忍不住開口問道。

“精氣神略勝一籌，但武器太差。”王亦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一個名將士的武器應該包括一柄陌刀或者長槍，一把長刀，一把長弓與三十支箭的箭筒，但郭郡王麾下的這一支軍隊，多數只有長槍或者陌刀，還有專門的弓箭手，很是浪費人力的感覺。”

郭昕點點頭，沒有否定王亦所說的問題，事實上他也的確知道在武器裝備上他們與中原軍隊的差距，但唯獨有一點他是有絕對的自信的。

“話雖如此不錯，我卻有信心擊敗任何一個中原軍隊，因為有一種東西是光靠武器沒有辦法彌補的。”

“是什麽?”王亦好奇地問道。

“是信念，是與異族廝殺中才能誕生出來的視死如歸，這是大多數中原軍隊所不擁有的，即使他們也與異族交戰過也一樣。”

“為什麽?”

“因為我們沒有退路。”

“全軍上馬！”

城牆之下的郭仲文緊張地跨上馬匹，他望著城牆上的郭昕，內心告訴自己，這一次不容失敗。

“出發！”

郭仲文帶著身後的軍隊緩緩地向西長城關城的方向行去，張謙逸、陰嘉政領軍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