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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境市場，南側盡頭。

　皮城並沒有城牆，依山傍海的地理環境賦予了它天然屏障，邊境市場的邊緣就坐落著多琳口中的教堂，它被一片險峻的自然奇觀簇擁著，常年掩藏在陰影之中不見天日。

　在搬家時凱特琳曾隨口提到一句，這裡是光榮進化的「第一集會」場所，同樣也是個中立的情報交換所，但是不會對外人開放，除非有熟人引薦，否則來者必然會遭到毫不留情的驅逐或清掃。

　在這片路燈偶爾會亮起一盞，還會忽明忽暗閃爍、垃圾遍地，與下方祖安飄來惡臭氣味結合的荒蕪街區，迎著老餓鬼的12聲鍾鳴，來到第二天凌晨的道森突然停下，哪怕距離不遠處的教堂只有一街之隔，短短的千米不到。

　“…”

　全身包裹在黑袍下的多琳投來無言目光，就像她說的那樣，直到教堂什麽也不會說的決心。一路上帶著她小心翼翼，躲過了數波警衛、繞開繁華街區，悄無聲息解決了十幾波增強體流氓的道森，心中的預感終於成真——嗤啦！

　尖銳金屬劃過石頭的動靜響起，從朦朧黑暗中走出的人影切開鵝卵石，刺耳聲音伴隨著冷冽的寒風帶來冰冷殺意。

　“嗡——！”

　似乎覺得這樣不夠，躍動的藍光從來人身上浮現，將她纖細的腰肢和非人般的長腿顯露出來，腿刃上明亮的板面反射出的光影恰到好處折射過來，投在道森與多琳的心口之上。

　這無言的威脅實在令人絕望，她慢慢轉過來的視線在與道森的目光對接後一動不動，意識到自己果真惹麻煩的道森眉頭微皺:“看來你對這件事並不意外…喂，你幹什麽?！”

　叮——！

　沒想到多琳一言不合就拿小刀刺向心口，揮手將其拍飛的道森背後傳來致命風聲，卡蜜爾的刺殺一如既往果斷，雖然這對道森來說躲開並不難，但是帶人的話就有些勉強了。

　“該死！”

　低聲咒罵的道森知道自己沒猶豫的時間，要麽躲開任由多琳被殺，要麽以傷換取她的存活。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可不能放棄，於是他果斷抱住多琳向後跑去，吊著鉤索急速衝來的卡蜜爾眉頭輕皺，右腿的利刃沒有任何顧及的踢了上去——噗嗤！

　當大捧鮮血揚起的那一刻，背後傳來的劇痛讓道森眼前一黑，好在總算脫離了危險，他正要順手將多琳打暈，臉上因此染上鮮血的她就喃呢起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少女明明是在求救，語氣卻沒一點害怕，就連身體都不曾有一絲的顫抖，心中莫名煩躁的道森將她推向後方保護起來:“躲遠點！”

　“她剛才之所以自殺，是不想連累你…可是年輕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一擊得手的卡蜜爾沒有咄咄逼人，鮮血鋪了一地的道森身上亮起微白的光暈將血及時止住，而不是第一時間使用生命之水恢復，因為他想和自以為勝券在握的青鋼影好好談談:“不清楚，還請灰夫人解釋一下。”

　“多琳小姐從逃離沙維克家的那一刻，就等於是背叛了家族，所以她必須死。”

　“為什麽?”

　“因為她私自立了一個注定短命的婚約，本來她應該和婚約者一起被清除，但多琳小姐的母親為此付出了生命，所以她得到了原諒，而如今她又跑了出來，所以她必須死。”

　這毫無邏輯的說辭讓道森更疑惑了，他瞥了一眼盯著鮮血無言的多琳，又看了看卡蜜爾認真的神情:“只是一場婚約而已，至於如此嗎?”

　“為我家人，我願奉獻…這是每一個皮城權貴家族的理念。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內為了不被淘汰出局，每個家族的密探都是從年輕後輩中挑選的，他們就是家族的劍與盾。一經選中，他們就必須全身心的為家族利益服務，與家主一起不計任何代價的維護族群的長久繁榮。”

　卡蜜爾的細心解釋讓道森恍然大悟，但還是有疑惑沒有解決:“就算多琳小姐曾是候選人，那跟灰夫人你有什麽關系?”

　“這世界既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密探是讓灰變精致的工具，多琳小姐知道很多危險的事情，一旦說出去牽扯的便是整個皮城，所以我必須在泄密前保證她是一個死人。”

　這耳熟能詳的經典台詞讓道森露出一抹苦笑，在德瑪西亞待久了，他都快忘了人類會因為一項東西而同仇敵愾，不是他所知的信仰衝突，而是萬惡的金錢。

　“好了，當年的情分已盡…讓開吧。”

　卡蜜爾的耐心解說結束，本以為道森會識趣讓開，卻看到他無動於衷，她眉頭一挑:“不受傷之前你還能與我一戰，受傷後的你不是對手，更奢論要保護一個廢物…你，要，自知！”

　“感謝您的教誨，但是我也有不能退讓的苦衷…”

　“真是遺憾…”

　“呼——！”

　長舒一口氣的道森眼前失去卡蜜爾蹤影，尖銳的聲音擦過地面掀起萬丈波瀾，肆意紛飛的房屋碎片散了漫天，所有碎石、瓦片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因鮮血而矗立在地的多琳。

　無法阻攔卡蜜爾的道森也不管，爆踩地面後追著對方的身體而去，在致命攻擊到來的那一刻狂風驟起，終於趕來的迦娜保下多琳，還帶來一支閃爍著銀光的利刃——嗞嗞！

　“來得正好！”

　拜托迦娜順路取來自己武器的道森，接住劍的那一刻便與卡蜜爾的利刃狠狠撞在一起，同時還有一股充沛的綠色能量環繞周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他背後的傷口愈合。

　“「風之精靈」?”

　掀飛地板、房屋，又親自上陣逼道森做選擇的卡蜜爾本該很生氣，卻因為那隻隨風而來的青鳥停下進攻。

　“對不起，我必須得來…”

　於狂風中顯現出身形的迦娜依舊飄然若仙，目睹她真容的卡蜜爾緩緩閉上眼睛，不想讓眼中的失落被旁人看到:“迦娜，看來我們以後也無法在灰霾中漫步了…真是可惜啊。”

　“真的不能放過多琳嗎?”

　“皮城的秩序會因此崩壞，為了進化之城的穩定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卡蜜爾，一味的殺戮解決不了問題…你應該更加慈悲一些，拜托了，求求你了！”

　迦娜雙手捧胸並輕飄向前發出哀求，我見猶憐的神情讓人動容，但這對卡蜜爾來說是冰冷無力的，因心慈手軟而犯下過錯她已經有了足夠教訓，如今絕不可能再犯。

　“過往的殘酷回憶不會隨著年歲而消減，風之精靈…慈悲對如今的我來說，是一種無法承擔的奢侈。”

　“洛比先生，你、你的要求…我答應了！”

　“趁人之危的混帳東西！”

　一看迦娜羞紅的臉色，卡蜜爾心中的無名火就竄了上來，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凌厲的殺意就攜著炙熱的能量轟然襲來，直面駭人的衝擊道森也懶得解釋，劍身上驟然綻放的星光浩浩蕩蕩，蜂擁而出的魔力點亮黑夜與腿刃相撞——嗡！

　金鐵交鳴聲中立判高下，與周圍消融景色一同倒飛的卡蜜爾，心臟處的海克斯水晶瘋狂躍動起來，這是在受到致命威脅時的表現。

　“呼——！”

　於刹那間屏住呼吸的卡蜜爾顧不上身體損傷，強硬的放開能量限制，爆發開來的驚人能量席卷身體，讓她身上綻放的光芒壓過銀熠的星光。

　在有足夠的能量供應下，卡蜜爾的雙腿掃出一記橫掃，叮鐺作響的脆鳴中道森身體再閃，看也不看的卡蜜爾彈出鉤索，同時後腳撩起碰上利刃，帶來一捧動人心魄的火花。

　火花濺射開來的瞬間，她被牽引的身體不敢有一刻停歇，以非人的姿態轉出180度後掃出另一記橫切，咄咄逼人的道森依舊狠狠斬了上去。

　劇烈碰撞與水晶過載帶來的顫動一起襲來，眨眼間卡蜜爾的臉色就轉向通紅，意識到自己短短幾秒就被逼到絕境的她目光一凜，不等厚厚的能量壁升起致命的殺機又到了。

　叮叮、叮叮——！

　如影隨形的道森沒給卡蜜爾放大招的機會，每一擊都恰到好處讓對手的身體受到足夠衝擊。平時還好，從未遭遇過如此高強度攻擊的卡蜜爾發現身體的致命破綻，機械化後的身體是有延遲的，盡管那只有微不足道的0.5秒，但就是這點要命的時間讓她無法招架——哢擦！

　直到致命的斷裂聲響起，四處閃轉騰挪的卡蜜爾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在最為擅長的武器腿刃斷掉後，自己的敗亡似乎已經注定了。

　“到此結束了…你的劍技真美啊，叫什麽名字?”

　喃呢的卡蜜爾感覺自己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事實也的確如此，她解放了身體內那顆價值連城的原初水晶，裡面剩下的能量應該夠抹平這處街道，失敗對於密探來說是可恥的，能夠與敵人同歸於盡最好。

　“利刃華爾茲…失禮了，女士。”

　斬斷了卡蜜爾雙腿刃的道森早有準備，一枚紐扣狀的螺釘出現手中，上面還鐫刻著一些複雜難明的花紋，這是從維克托那裡得來的水晶隔斷裝置。

　自從上次蔚說過海克斯拳套能自爆後，道森就在想辦法遏製這種行為，幸好維克托那裡有想要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

　“不可能，這東西…”

　瞥到這枚紐扣的卡蜜爾眼中浮現絕望之色，先前迅速治好身體的生命魔法也好，這枚高科技含量十足的裝置也罷，還有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星光能量，眼前的年輕人似乎有著永遠也用不完的底牌，這難道都是來自古老冕衛家族的底蘊嗎?

　“哢——！”

　將紐扣瞄準心臟的道森一收即回，自爆被迫解除的卡蜜爾意識失去一個瞬間，又在水晶強有力的震動下蘇醒過來，想象中死亡或成為階下囚的情景卻沒出現。

　周圍的景色還是一般無二，緩步退出幾步的年輕人將紐扣又放了回去，這突然被施舍的慈悲讓她有些難受:“為什麽?”

　“殺戮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有時候合作共贏收獲更大。”道森的話有些沒頭沒腦。

　聽在耳中的卡蜜爾掙扎著想要起身，風兒就將她緩緩托起，還貼心的送來一塊石頭，讓她可以坐下去交談，而不是用像跪著一樣的姿態。

　“謝謝…”

　對談判從不陌生的卡蜜爾謝過風兒，不緊不慢的打理起自己有些凌亂的妝容與衣服:“說說看。”

　“你們先去教堂。”

　“嗯，多琳…走了。”

　“你剛才說我趁人之危…沒錯，我的確提出了一個很過分的條件。”

　目送兩人離去的道森，與回首的少女對視在一起，她死寂的眸子一如既往，只是被風帶著的身體出賣了她的留戀，多琳從未想過這世上還有能打過灰夫人的人類，真是個充滿奇跡的男人。

　並不知道自己成為奇跡的道森收回目光，少女的心思他這會兒不想去猜，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次看過去的卡蜜爾又變成了那個優雅女性，白色長發挽在腦後，白淨的臉上不見一絲皺褶，如果不是這份久居高位的氣質，說她是18歲的花季少女也沒差錯。

　“我對迦娜說要她的全部，但是和情感沒關系。”

　“看來是我想錯了…畢竟是堂堂德瑪西亞之刃，出身名門的冕衛之後。”

　“跟身份沒關系，某種意義上來說迦娜是神，凡人愛上神明的故事遊吟詩人已經有太多劇本了…我可不想因此流芳百世。”

　聳聳肩的道森解除了誤會，卡蜜爾因此露出一絲疑惑， 知道對方在想什麽的道森語出驚人道:“單單是救下多琳當然不夠，從最初見面時迦娜就說過要清除祖安灰霾…”

　“不，你難道想在這裡掀起和德瑪西亞一樣的巨大變革嗎！”

　某些事情從強者口中說出來後就格外有分量，尤其還是他這個有“前科”的家夥在，看著臉色蒼白的卡蜜爾，道森搖搖頭:“不對，改變與否的選擇權在你們…我終究是個過客，也沒妄想過統治這裡，我所有一切的行為都只是為了變強，而迦娜對我來說很關鍵。”

　“你與傑斯發生衝突的那一天，看的書籍和恕瑞瑪太陽圓盤有關…這麽說來，你是想成神了。”

　起初對此不以為意的卡蜜爾，如今聽到道森要清除祖安灰霾，也就變相等於要與煉金男爵們開戰的他，竟只是為了帶走迦娜，這才意識到他行為背後所代表的含義。

　“神?呵呵…”

　輕笑的道森神情複雜，黑色瞳孔中透露出異常的疲憊:“他們已經自顧不暇了啊，因為浩劫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