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接下來準備打算怎麽做?”
眼看維克托就要去也匆匆,強忍睡意的道森趕忙阻止,回頭的維克托想了想,語出驚人:“抓幾隻虛空生物來研究。”
“不行,不能去恕瑞瑪…”
“不是。”
“那你去哪兒?”
“礦洞。”
“什麽…礦洞…咚!”
說著說著就睡一半的道森,果斷抬手在自己臉上來了一拳,“你現在應該盡快休息,我兩個小時後再來。”維克托的叮囑雖然冷冰冰的,但道森還是從其中聽出不少關懷,他倔強的搖搖頭:“不行,我這人好奇心有些重…說說看。”
“祖安下層礦區,有一條用來合成海克斯水晶的原脈礦發生了異變…那些石頭呈茶褐色,表面粗糙內裡有溫度,石頭所蘊含的能量也有不同程度衰減。”
回憶著在礦洞內調查的維克托說得平淡,道森心中卻掀起萬丈波瀾再無一絲睡意:“你確定那是虛空生物?”
“見到你之後…確定了。”
維克托看看他右手的傷口給出確定答案,“該死,它們怎麽來的?”沒想到這裡都有虛空入侵痕跡的道森,心中驟然湧起一股急迫感,或許席卷世界的浩劫要遠比想象中來得要快。
“從恕瑞瑪南部森林,沿著地殼穿行…就像大樹的根須一樣。”
舉例說明的維克托讓道森沉默下去,怪不得卡蜜爾想要對南部森林動手,想來她也感受到了來自虛空的惡意,知道必須做些事情來改變現狀。
不變不行,誰也不知道虛空對世界的蠶食究竟到什麽程度了,如果還墨守成規的默默發展,那跟坐以待斃沒有區別。
“治療結束後,不…等我恢復狀態後我們一起去,你別輕舉妄動,那條礦脈中說不定有就有雷克塞那種級別的怪物。”
“明天不行,我要幫弗蕾做身體改造。”
“她決定了?”
明知故問的道森心中一顫,或許正是自己的受傷,催促著弗蕾下了決心。畢竟薇恩如今就在恕瑞瑪,雖然有賈克斯老師在身邊照顧,可他也不敢說是百分百安全的。
“那是她的決定,你太傲慢了…後天見。”
看穿他心中所想的維克托徑直離去,獨留道森在覆滿冰霜的餐廳內默然無語。維克托說的很對,無論他受傷與否弗蕾都會做出決定,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我還真是討人厭啊…”
好一會兒才呢喃自語的道森閉上眼睛,他十分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情況發生,或者說是對自己的無力感覺得異常厭惡。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管他如何努力,總有一些事情是力所不能及的,讓人既無奈又窩火——吱呀!
“嘶…好冷!”
推門而入的塔莉婭縮縮脖子,就迎上道森投來的憤怒目光,嚇得她趕忙解釋起來:“那、那個…艾倫老師,我本來打算敲門的,可是一推就、就開了…”
“抱歉,是我失態了…”
強行將心中憤怒壓下的道森,擠出一絲笑意:“都說了,不用喊我老師的…塔莉婭。”
“嗯…那個,我能進來嗎?”
塔莉婭小心翼翼的問著,道森掃了一眼周圍的寒霜遍布:“如果你不怕冷的話。”
“當然不怕…”
話雖如此,塔莉婭還是雙手交叉摩挲著肩膀走來,在餐桌前停下後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他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繼續坐著:“抱歉…我們還是出去說吧。”
“呼!艾倫老…你難道不覺得冷嗎?”
如釋重負的塔莉婭松了口氣,道森腦海中又閃過剛才的治療畫面,他身體在那些彩色液體的幫助下,可是連臻冰都融化了,怎麽可能怕這些涼意。
“還好吧…冥想成功了嗎?”
快步走出餐廳的道森將大門關上,諾大走廊上卻空蕩蕩連一位仆從都見不到,站在一旁的塔莉婭回味了一下那種奇妙的感覺,才連點幾下腦袋:“成功了,接下來我該怎麽做呢…艾倫老師!”
“哦,不錯嘛…你學得太快了,我得好好想想。”
隨口誇讚的道森邁步向前,受誇獎的塔莉婭臉上染上一絲紅暈,滿懷期待的跟著他穿過長長走。很快兩人來到屋外的花圃前,漫山遍野的藍色薰衣草隨風肆意搖擺著,飄來陣陣芳香令人陶醉。
“有了,你先去那邊石凳上進入冥想狀態…我來檢查一下你的成果。”
開口的道森打斷塔莉婭的沉醉,“嗯!”她滿懷激動的跑過去盤腿坐下,夾雜著一絲忐忑閉上眼睛,世界頓時就安靜下來。
聲音、氣味、目光等等一切就此消散,取而代之得是斑斕多彩的魔法世界,讓人流連忘返不願醒來。
“這就進入狀態了?”
大吃一驚的道森撓撓頭,就是他平時進入冥想狀態也得花上個1、2分鍾,可塔莉婭連坐帶閉眼,再到冥想隻用了3秒,這份卓越的天資實在令人羨慕。
“接下來該是練習魔法了啊…”
壓下這份豔羨的道森在對面石凳上坐下,其他法師是如何修行的他不知道,可他就是這麽來的。畢竟賈克斯是行動派,演示千遍不如自己做百遍的那種,還是個動不動就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是拳打腳踢的暴躁老師。
“…”
想到這裡的道森看了眼假小子似的塔莉婭,腦海中又浮現出少女毫無戒心的自我介紹。
塔莉婭說自己出生在岩石嶙峋的恕瑞瑪丘陵地區,那裡與艾卡西亞邊緣的地疝相接。出生後就被作為部落首領的父親一路抱著,與部落族人們一起隨季節性變換的水源而遷徙。
由於多是在岩石地帶活動,這個小部落倒也沒遭遇過艾克塞的襲擊,塔莉婭就這麽無憂無慮的長大。她那驚人的魔法天賦也隨著年齡而快速增長,沙石開始在不經意間成環成拱,如眾星拱月般令人擔憂不已。
意識到這份力量危險性的塔莉婭,根本不敢告訴部落裡的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她害怕自身的不正常遭到議論,怕說出去令作為首領的父親難辦,將所有的不安統統壓在心底。
直到16歲,今年盛夏時部落走失一頭小羊羔。為了找回這個貴重的財產她挺身而出,使用魔法的力量找到了這隻迷途羔羊。
可接下來的事卻滿是驚心動魄,為了救那只在高聳岩石上瑟瑟發抖的小羊羔,她壓抑許久的魔法體質爆發了。就如同道森殺死那兩個狂戰士時一樣轟轟烈烈,將一座小山大的岩壁掀得四分五裂。
好在塔莉婭的父親及時趕來,才避免她和救下的小羊羔一起葬身砂礫之內。
接下來的事情顯而易見,既然魔法體質徹底覺醒,就會像泛濫成災的洪水堵無可堵,折磨得塔莉婭每晚都會輾轉難眠,倍加擔憂。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塔莉婭終於在兩天前迎來屬於16歲的成年日,按照慣例要在織母象征的滿月下跳「月下之舞」,舞蹈結束後找一個老師成為「牧人」或者「織女」。
但塔莉婭的舞蹈隻跳了一半,對未來的迷茫與不安,再一次令體內能量失控。盡管只有一瞬間,可那升起的石柱還是引起巨大騷動,趕來保護她的母親也受到了波及,臉上多了幾道擦傷。
如果石柱再偏移那麽一點的話,悲劇就會發生,自己的存在對深愛的親人、朋友們來說是一種威脅。帶著這種自責想法的塔莉婭跑進茫茫夜色之中,依舊是她的父親找到了她。
“原石美在何處,並非人人能懂…”
“不願冒險就一無所獲…”
“大地生輝、萬彩千瀾…”
“未經磨礪,難見寶石…”
“站著不動比勇往直前更加危險…”
複述著這對父女談話的道森想起自己的父母,心中積壓的陰霾漸漸化開,一絲笑意悄然浮現嘴角。他們也曾如此開導自己,雖然沒塔莉婭的父親這般能言善道,但背後的行動卻一點也不遜色。
“艾倫老師,你終於笑了!”
不知何時醒來的塔莉婭瞪著大眼睛,一眨不眨滿臉喜悅。“咳咳,我平時也笑的。”雖然嘴上說著不要叫老師,可心裡還是極為享受的道森馬上斂去笑容。
“但是剛才的最真誠!”
“這只是你的偏見吧…”
“那,那個…不對!這不是我的偏見,我只是想說你平時的笑容總是、總是很有距離感,還有…啊啊,我到底在亂說什麽啊,對不起——您先前就是在假笑,看起來很虛偽,請懲罰我吧!!”
越描越黑的塔莉婭手忙腳亂的解釋著,最後終於在他戲謔的目光下敗退,乾淨利落的躬身致歉承認內心想法。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說的道森楞了下,說是平時什麽的,他們也不過認識了1天而已。
但就是這一天他自身出了問題,情緒經常起伏不定,甚至是有些自怨自艾的意味。天性純良的塔莉婭會有如此感覺,倒也怪不得她會實話實說。
“抬起頭來!”
故作嚴厲的道森語氣嚴肅起來,躬身請罰的塔莉婭顫顫巍巍的抬起頭,心中後悔的要死。在她們部落中,徒弟指責老師的行為可是很嚴重的,輕則被會解除關系,重則甚至會逐出部落!
“塔莉婭,以後這種話…”
抬起左手的道森目光異常凌厲,下意識緊閉眼睛的塔莉婭咬住嘴唇,她已經做好挨打的準備了!可下一刻想象中的巴掌沒有到來,反倒是頭上多了一份輕輕摩挲著的溫暖。
“艾倫老師…”
再睜眼的塔莉婭有些茫然,對面的道森卻笑意盎然:“不用忌諱,想說就說…哪怕是錯了也不要緊,我會教你如何改正;如果對了,你教我如何改。”
“真的嗎?”
“嗯,千真萬確!”
“噗通!”
確認了不是開玩笑後,被他惡作劇嚇個半死的塔莉婭,瞬間身子一軟癱坐在地,臉色通紅的連連喘氣,看得道森心中罪惡感“蹭蹭”上升不斷。
沒辦法,他也不想這樣的。
可這自說自話送上門來的徒弟簡直太有趣了,總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賈克斯那混蛋,該不會也是這種想法吧?
初為人師的道森,腦海中突然冒出如此想法,不對!
賈克斯老混蛋的做法,已經不是“欺負一下”的級別了,要不是他臉皮夠厚,兩世為人心裡承受能力較強,恐怕早就被逼得判出師門了。
“艾倫老師?”
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慌亂的塔莉婭,這才發覺上面沒了動靜,一抬頭就迎上道森漆黑明亮的雙瞳,然後她臉上褪去的紅暈又一次浮現。
長這麽大的塔莉婭從未見過有人的眼睛如此漂亮,就像掛在蒼穹上的星辰,折射出一種純淨光輝,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敏銳而細致,讓人內心的想法無處遁形。
覺得心思被窺探的塔莉婭縮起身體、移開目光,在夜風中輕輕顫抖起來。這種感覺很不舒服,讓她想要不顧一切的逃離,可偏偏身體又跟壓了座大山似的死沉、死沉,別說是逃跑了,就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嘩啦啦、嘩啦…!
逃無可逃的塔莉婭又一次聽見碎石摩擦的聲音, 身體內能量頓時就不安分的攪動起來,“不、不…不要這樣…”她驚恐的呢喃著想要將異變壓下,可翻湧起來的魔力卻越壓越猛,直到她再也壓製不住的被徹底吞沒——轟隆隆!!!
突如其來的巨響彌漫夜空,驟起的狂風卷起無數塵沙,開裂的大地發出駭人哀鳴。“艾倫老師…”猛然回神的塔莉婭喊聲如泣,母親被石柱傷害的那一幕又閃過腦海,讓她自責萬分。
搞砸了,自己又一次搞砸了…悲劇發生了,艾倫老師死了!
“抬起頭來,塔莉婭!”
嚴厲的聲音突然穿透漫天塵埃而來,萬念俱灰的塔莉婭抬起頭就見到狂風驟起,逸散開來的煙塵中道森依舊坐在石凳上,腳下圍著一圈荊棘密布,層層疊疊湧起的石刺。
只不過那些數量驚人的石刺鋒芒,沒有將道森捅得鮮血淋漓,反而詭異的交叉在他身邊交叉而過,編織出一個觸目驚心的石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