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親大人,聽說陛下要將那妖姬帶入大東寺……”
安倍泰親恭敬地俯身一揖,“大東寺的規矩想必皇后殿下也是知道的,我自然也不會破壞。”
皇后安心地撫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那,您能不能規勸陛下?說實話,我覺得那個妖,嗯……玉妃似乎不太對勁。”
“哦?”
“您說……宮裡,是不是有邪崇(chong)在作祟(sui)?”皇后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安倍泰親的態度,“最近,陛下身體都不太好。”
安倍泰親不卑不亢地向期待地望著他的皇后作了一揖,“需要看過,方能知曉。”
皇后緩緩將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那就有勞泰親大人了。”
主宮中,膩人的魅香在室內浮動,鳥羽天皇敞開衣衫沉沉地睡著,他砸吧了一下嘴,似乎在做什麽美夢。
玉藻前坐在矮幾前,露出的手臂白如凝脂,哪還有什麽傷痕。
矮幾上堆放的是送給鳥羽天皇呈閱的重要政令,她一份一份凝神看著,舉手投足間的魅惑之態,渾然天成。
大東寺有沒有青龍妖丹,早在她接觸到這個狗天皇的時候就已經知曉。
被這個世界天道故意屏蔽的記憶,猶如一個被打開的寶箱,瞬間充斥著她的腦海。
殺天皇,誅滅安倍家滿門,讓這片土地生靈塗炭來成就她的飛升——這就是那隻妖狐的全部心願。
而她收了她的靈魂獻祭,理當為她達成心願。
唯一讓她不明白的是,她之前碰到安倍紀墨的那場變數。
她本應該通過那些愚蠢的羽曳村村民進入皇宮的,怎麽會被安倍紀墨救了下來?
他出現在那裡,是巧合,還是陰謀?
是安倍泰親的安排嗎?
這個吃了三尾狐妖丹而活了兩世的男人,也許真的有這個本事。
她快速地在那些政令上面寫下一些看起來像是十分有效的解決方案,實則卻是漏洞百出的假大空方案。
國運、天子運,她都需要收入囊中。
至於安倍家——
安排軍隊,滅了便是。
想到這裡,手臂上忽然有種溫柔的觸覺,隱隱觸動她的心弦。
不行!
人類不可信!尤其是陰陽師!
注釋完最後一份政令,她放松地看向外面鬱鬱蔥蔥的松柏——
安倍泰親,離宮了。
也許,她應該將他身上的那顆妖丹弄出來,狐族的東西,怎麽能便宜外人?
更何況,那個人還是這個世間裡,最令人惡心的陰陽師。
紀墨照著安倍泰親的吩咐呆在西市的月宿,等著他的到來。
“咄咄”合攏的拉門被人禮貌地敲了兩下。
“請進。”紀墨立即擺正姿勢坐好。
安倍泰親將安倍衍卿留在門外,並讓他拉上門。
“紀墨,最近還順利嗎?”他笑容和藹的望著紀墨,拿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
“還行……吧……”紀墨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式神錄》,將手放在上面,沉聲問道:“宗主,你讓玉藻前進宮,是不是故意……”
安倍泰親微微一笑,將杯子放在桌面上。
陶瓷的杯底重重地接觸到木質的桌面,發出“咄”的一聲輕響,打斷了紀墨的話。
他的臉上既沒有著急,也沒有事情似乎要被人看穿的尷尬,“紀墨,我早說過了,你是安倍家的人,任何時候都不應該對家族裡的人有所猜忌。
” “至於玉藻前,我只是出於好心給她指了一條路而已。至於她要怎麽走,那是她的事,與我,與安倍家都沒有關系。你,沒有資格來質疑我。”
“另外,我剛剛進宮同皇后詳談了一番。在此之前我也確實不曾想過,天皇陛下竟然患有如此病態的隱疾。”
“可這也不是她因為自己的私心,屠戮無辜之人的理由。畢竟,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在發現的第一時刻就逃走的。”
安倍泰親抬眼望著紀墨,漆黑的眼神直直地探入他的心中,讓他頓覺背脊一片寒涼,“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她選擇了留下。”
“而作為陰陽師的我們,絕對不能對大開殺戒的妖置之不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罷,他眼尾輕輕掃了一下被紀墨用手按住的《式神錄》。
“你可是最正直的白虎托世,不要忘了你的職責。”
“……”感覺這個宗主一個坑一個坑,把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
“她說她要去大東寺取青龍妖丹。”紀墨試探著開口。
“大東寺的那顆青龍妖丹,其實也不算是妖丹。”安倍泰親不徐不疾地開口。
“嗯?怎麽說?”
“那顆青龍妖丹早就被一分為二了,除了會發光,還可以當一件向世人展示的古老物品外, 它毫無任何作用。”
“你既然知道,你還騙她?!”紀墨用力按了一下手中的《式神錄》,一道暗紅色的光芒閃過——鵺握著武士刀的刀柄,出現在室內。
安倍泰親臉色不變,仿佛根本沒看見室內忽然多出一個“人”,他好整以暇地呷了一口茶,“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是一顆完好的妖丹。”
“你……”紀墨的眼中劃過一絲戾氣,轉身就抽出鵺所佩戴的武士刀。
鋒利的刀刃劃出一絲破空的聲音,銀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后,穩穩地架在了安倍泰親的脖子上。
“我要帶她離開這裡!”
“行啊。”
安倍泰親答得如此坦然迅速,倒讓紀墨怔愣了一下。
只見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扇子,輕描淡寫地移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後天就是天皇陛下帶著她去東大寺祭天告祖的日子,她若是願意跟你走,我自是不會阻攔。”
“真的?”
“當然。”
紀墨重重地“哼”了一聲,“希望你說到做到。”
不以為意的安倍泰親站起身,走到門口,他拉開門,汲上放在門口的木屐。
臨走前,他回頭看著紀墨,“你就那麽肯定,她願意和你走?那可是厄狐,與象征忠義和正義的白虎永遠勢不兩立的厄狐。”
“我會說服她的!”紀墨說著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話。
雖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總要試一下,萬一成功了呢?
說到底,他還是心軟了,不願意與她兵戎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