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不產荼樹，這荼飲之物郭先生從何得來！”姬鉉本就酷愛喝茶，既然這個時期已經開始流行飲茶之風，自己當然要想法設法把這東西弄到手。

　　“從巴蜀、吳越商人手中購得，如今這荼飲之風漸開，在楚、趙、魏地，許多王候卿大夫已經將此物作為招待賓客的必飲之品物，地位僅次於酒水！而且此物醒神，也有解酒之效用！”郭縱慢慢端起玉盞中的茶水，喝了一口說道。

　　姬鉉也重新端起玉盞，淺淺地呷了一口，苦澀之中是有一些淡淡的茶香氣息。果然真的是茶葉！

　　姬鉉精神一振，向郭氏夫子說道:“剛才郭先生所言，這荼飲之風氣在貴族之中盛行，已是上流，我也想附庸風雅一回，能否請郭先生在吳越商賈之中幫在下購買一批荼樹小苗?”

　　“這個小事一樁罷了，我郭氏生通天下，即可荼樹小苗何足掛齒?”郭千賦先是開口說道。

　　“姬公子想將荼樹引入河北中原之地栽植?據我所知，荼樹喜濕向陽，中原之地似乎不合時宜。”郭雨裳一邊伸出嫩如蔥根的玉手，為姬鉉斟茶，一邊輕啟朱唇說道。

　　“試試也未嘗不可！”姬鉉笑道，端起玉盞，慢慢地覺得這種亂燉似的茶水也並非不能入口，也是有一絲滋味的。

　　不過，這東西卻讓一旁的王宿和山苦不堪言，主人盛情，有不能不喝，隻得齜牙咧嘴，捏鼻子喝下去，那難受的模樣比喝尿還難看！

　　茶過三巡，就開始上宴席，各種珍饈美味陸續擺上，豐盛程度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郭先生，那顆明月珠，汝一定賣出了好價錢吧！”當郭縱舉杯向姬炫敬酒，姬炫起身避席，一飲而盡之後，笑著問道。

　　郭雨裳一直跪坐在姬炫身旁，親自持壺為姬炫斟酒，這本是奴仆乾的活，但是郭縱讓自己女兒親自伺奉，足見其對姬炫的重視。

　　“郭某正要向姬公子回稟此事，明月珠乃天下稀有珍寶，落在郭某誰手中，只會暴殄天物，我便將其獻給趙王丹，得趙王賜地三千頃，享受上卿禮遇，最重要的是，還得到了趙國境內一處銅山，兩處鐵山的開采經營權，可謂獲利甚巨！”郭縱神色露掩不住激動之色，說道，“郭某雖然是一介商賈，以逐利為本，但是也非忘恩負義之人，郭氏能獲此重利，全拜公子所賜！請受郭某一拜！”

　　說完郭縱起身朝姬炫深深揖了三揖，無論郭縱是出於商人的圓滑世故，言不由衷的虛偽表演，還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都讓姬炫佩服郭氏的心機，至少人家嘴上始終掛著感恩戴德。

　　“郭先生跋山涉水，千裡而來，踏足王城，不會就是為了向我姬炫道一聲謝意吧！”

　　姬炫臉上綻開笑容，對商人逐利的本性太了解了，這次郭縱從邯鄲趕到洛邑，又擺出如此鋪張奢靡的排場，費這麽大勁，定是另有所圖。

　　“公子睿智！”郭縱哈哈一笑，用娓娓道來的口氣說道，“三年前，秦趙兩國大戰於長平，趙國慘敗，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卒，趙國十室九空，幾乎亡國！就在今年上春，秦國在此發兵攻趙，包圍邯鄲，意圖在我趙國重創未愈之際，一舉滅國！幸虧有魏國信陵君竊取兵符救趙，與楚國春申君合兵與邯鄲城下，趙、楚、魏三國聯軍，大破秦軍，趙國才得以起死回生！”

　　郭縱說道這裡，又緩緩舉起酒杯，姬炫也舉杯應邀，點了點頭，郭縱喝了一大口，潤了一下嗓子，才輕歎一聲繼續說道。

　　“趙國數次瀕臨滅國的險境，所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皮之不存，毛之焉附?我郭縱雖是一介商賈，這種大義還是懂的！趙國一旦滅亡，我郭氏的億萬家產都將任人宰割，付之東流！因此三年前，我就開始布局，將郭氏產業向趙國以外領域轉移、拓展，分布在天下各國的大都會中！如此，天下無論如何風雲變幻，哪一國問鼎天下，我郭氏都避免被一鍋端的結局，都會立於不敗之地！我近日來洛邑，就是為了這件事，將郭氏在洛邑的產業再擴大一倍……”

　　“郭先生真是見識卓遠，未雨綢繆！”姬炫對郭縱的遠見卓識，心中暗暗佩服，生意做到這種程度，其實能守住產業比做大產業更難，他能明白，不能將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而是分散放在幾個籃子之中，規避風險的道理，已經遠超同儕，十分了得。

　　“再者，我來洛邑，最重要的是，必須親自與姬公子商談一事！此事關乎我郭氏能否長盛不衰的存亡大事！”郭縱雙眸突然閃現精芒，神色鄭重地說道。

　　“何時?”姬炫端起酒杯，假裝飲酒，故作不解地問道。

　　“姬公子是不是獨創出直接用鐵礦冶煉出精鐵的技法?”郭縱雙目泛出紅光，如同一隻饑餓二貪婪的野獸，脖子從對面桌案上幾乎夠到姬炫面前。

　　就連郭千賦、郭雨裳都是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一塊誰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肥肉。

　　“絕無此事！汝郭氏冶鐵世家，富可敵國都做不到的事，我如何能隨意一蹴而就?”姬炫矢口否認，同時對郭氏這靈敏的商業嗅覺感到吃驚，人精明到這種程度，活該郭氏做大成為一方巨富。

　　“也難怪，這冶煉之法可稱驚世駭俗，一旦普及，這個世界將掀起一場前所未有額變革！難怪姬公子諱莫如深，不遠透露！不過，滿是瞞不住的！你那些護衛的佩刀就是最好例證！我郭縱是商賈，自然就談錢和利之事?”郭縱諱莫如深地往後一仰，大笑一聲說道。

　　“錢利之事又如何談法?”姬炫臉色不怒不喜。

　　“公子若能與我郭氏合作，日後郭氏所得之利，與公子五五分成，若何?”郭縱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期盼之色。

　　姬鉉搖頭，只是淡然一笑。煉鋼之法，絕對不能流傳出去，這是他現階段崛起的最大依仗，他底盤勢力微弱，必須依仗碾壓這個時代的鋼鐵兵器迅速崛起。

　　“三七分成如何?”郭縱咬了牙牙，如同下了巨大的決心一般伸出手指比劃著說道。

　　姬鉉直接站起身，臉色冰冷，聲音斬釘截鐵:“我勸你還是絕了這個念頭！如果你言止於此，我們還能做朋友！如果想覬覦這種冶鐵秘法之人，都是我姬鉉的敵人！”

　　郭縱面如死灰，眸中露出極度失望之色，郭千賦卻是輕歎一聲，天下交易從來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買賣，斷然沒有強賣強賣的道理，而且聽姬鉉那不容置疑的語氣，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

　　“姬公子稍安勿躁，所謂買賣不成，仁義猶在！剛才之言，就當我郭氏從未說過！”郭雨裳連忙起身，朝姬鉉一揖， 打起了圓場。

　　姬鉉重新入座，掃了一眼滿臉遺憾的郭氏父子，頓了頓才說道:“不過，這筆買賣做不成，我們可以談談另一筆買賣，同樣可以讓你郭氏獲利不可勝數。”

　　“什麽買賣?”郭縱頓時頹喪之色一掃而光，精神一振。

　　“我可以提供幾處未被世人探知的鐵山具體位置，畫成詳細地圖，汝郭氏不費吹灰之力，只需按圖索驥即可！說得利潤，汝與我四六分成！”姬鉉輕描淡寫地說道。

　　郭縱、郭千賦和郭雨裳全都面露震驚之色，在這個時代，探測鐵礦資源是何等艱難之事！天下之大，尋找銅礦、鐵礦真的如同大海撈針一般，絲毫不為過！若是姬鉉之言當真，郭氏獲利真的無法估量！

　　“一言為定！”郭縱吸了一口，忍不住站起身，與姬鉉擊掌為信。

　　“韓國合伯，境內山巒縱橫，地上地下鐵礦極為豐富，而且礦石上等，含鐵很高，足夠郭氏開采幾百年不竭！”姬鉉從袖子裡抽出一塊布帛，上面早已畫好了詳細地圖。

　　合伯，就是後來河南省的舞鋼市，鐵礦石儲量巨大，是全國十大鐵礦之一，這個時候屬於韓國，還處在一片未經開采的蠻荒之地。

　　姬鉉知道的鐵礦資源很多，之所以選擇韓國合伯這個地方，一來因為此處礦產儲量豐富，而來韓國與周接壤，位置與姬鉉的底盤最接近，開采出的鐵礦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之所以讓郭氏開采，是因為姬鉉現在力量太弱，手還夠不到韓國的地盤上，而郭縱是商人，而且實力龐大，是自己最合適的合作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