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澤跟著車隊入城,第一感覺就是城中之人,無論庶民還是奴隸、工匠,全都精神飽滿,面色紅潤,不似普通黔首那樣面有饑謹之色。城中行人井然有序,他們腰上都懸著一塊木牌,上面刻著各自的姓名、裡甲等身份信息。
更讓蔡澤心驚的是校場上那些正在操練的軍卒,一個個生龍活虎,渾身透著濃烈的殺伐之氣,他曾經遊歷過魏、趙、韓等國,以這些軍卒的彪悍,說是各國郡縣的正規戰卒,都不為過。
“蔡先生,為了能將你留在赤城,我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讓先生受驚了!鉉,這裡向先生告罪了!”
為了極力扮演出一個禮賢下士的明主,姬鉉朝蔡澤拱手,深表歉意地說道。
“姬公子真是用心良苦,其手段蔡某佩服之至!”蔡澤語氣中帶著諷刺,顯然還是余氣未消,又頓了頓說道,“我原以為此處就是一個破落村聚,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驚人的景象!”
“所謂良禽擇木兒棲,賢臣擇主而侍,先生若是認為留在赤城實在有屈大才,現在即可離去,另尋高就!鉉,絕不強留!”姬鉉胸襟大度地說道。
“官寺判我給姬公子為仆三年,我至少要在這城中呆滿三年,三年後再做去留決定!”蔡澤乾笑一聲,吃一塹長一智,姬鉉費這麽大勁將自己弄來,豈能放走自己,人家那是欲擒故縱罷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赤城的一切處處透著說不清的新奇,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要留下來看看,這座城繼續發展下去會是何等景象。
蔡澤被安置在一處單獨的小院子內,一切生活用品配備齊全,還配了一男一女兩個仆從照顧生活起居,這個待遇已經很不錯了。
周天子的天子詔,很快就頒布下來了,連同周室最後三十裡土地的敕封詔令,也一同下達到赤城。
姬鉉的封號是中周公,至此一個周公的名號,被一分為三,西周公、東周公、中周公。姬鉉的封地位於西周公、東周公地盤中間位置,天子姬延封其為中周公,意圖也很明顯,就是要他牽製東周兩周。
有了公爵封號,就等於自立一國,國號就是中周國,其地位與西周國、東周國地位一樣,名義上都是周王室社稷下的諸侯國。
不出一個月,秦、楚、趙、魏、齊、燕、韓、衛,這些國家都會收到這份天子詔,知道在王城之濱,又有一個中周公國的彈丸小國誕生,當然對於這些大國而言,這是一個被直接忽略的小事件。
但是,在歷史滾滾長河之中,這會是一個標志性的大事件,它將為引起未來的滄桑巨變,埋下伏筆。
“恭喜主公,賀喜主公,榮封公爵!”
“中周公威武!中周公千秋!中周公萬福!”
姬鉉身穿公爵冕服,端坐在議事大廳正中三層台階至上的紅漆龍首案上,赤城內的大小軍官,晝、王宿、蔡澤等人聚於一堂,向姬鉉稽首恭賀。
按照周禮,姬鉉要拜祭天地、祭祀宗廟社稷,極為繁瑣,姬鉉將禮儀簡化,祭拜一番之後,就召集眾人在議事廳議事。
麻雀雖小,五髒卻俱全。首先姬鉉宣布,中周公國以赤城為國都,王宿為赤城令,處理國都內日常事務,晝為少府,掌管府庫財物、手工業製造,蔡澤為上大夫,暫攝丞相事,輔佐君主制定大政方針。
蔡澤畢竟初來乍到,無尺寸之功,給個上大夫的稱號,已經很不錯了。
當然這些官職實際上都是空頭稱號,
就連姬鉉自己現在也只能算個鄉長,但是既然對外以國相稱,虛設這些官職就相當必要。 雖然是虛設,但是他們卻激動無比,感到巨大的榮耀。
蔡澤也挺直了他那雞胸背,感覺精氣神充沛起來,他如同一條困在泥潭中的旱龍,現在終於喝到了一口清泉!治國,那就先從四十裡的彈丸小國開始!
“稟主公,新增的三十裡封地,共一個鄉聚、二十個村聚,有戶七百二十,有丁口三千五百六十人,田畝四萬余畝。戶冊與實際數據略有出入,乃是因為天災人禍,造成少量人口流失!”蔡澤進入角色很快,一邊展開田畝名冊,一邊回稟道。
“這些新增加的人口,我想全部將其遷入城內!”姬鉉環視眾人,抿了一口從郭氏哪裡弄來的荼飲,才緩緩說道,“我中周國地狹人稀,如果太過分散,力量薄弱,一旦有強敵入侵,就毫無還手之力!我意,將所有力量集中在赤城,就好比是五個指頭攥成拳頭,打出去更加有力!”
眾人都是默默點頭。
“因此,赤城還要擴建,往西再擴建四裡,營建民房,安置遷入庶民!這項任務,由赤城令負責,現已入冬,這項任務很重啊!”姬鉉掃了一眼王宿,鄭重其事地說道。
“主公放心,臣定在規定工期內建成新城!”王宿躬身應諾。
隨著姬鉉爵位封號的確立,他不再稱公子,而是稱公、稱君、稱寡人,下邊的自稱臣、臣下,其為主公、君上、中周公, 彰顯正式的君臣關系確立。
“上大夫,遷移人口的事情,千頭萬緒,任務繁雜,就由汝來負責!”姬鉉站起身,踱了幾步,又補充道:“人口遷出後,在原有鄉聚、重要的村聚建設城堡要塞,要派軍卒駐防!”
“諾!”蔡澤那雙細小的眼眸,灼灼閃著光,心中泛起波瀾,他四處遊說天下各國,都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現在終於可以施展拳腳了!舞台再小,它也是舞台吧!
“招賢榜文發出去這多時日,招賢館那邊可有人來投?”姬鉉一口喝完荼飲,感覺滿嘴苦澀,喉中卻掠過一絲清爽,重新坐回太師椅,高聲問道。
“稟主公,共有五十余人應招,其中遊俠三十余人,自稱有辯才的文士五人,其余工匠、醫士、商賈、雞鳴狗盜之輩十余人。”王宿回稟道,同時將這些食客的名冊呈了上去。
姬鉉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自己的聲名實在是太小了,聲勢巨大的招賢榜文發出去後,居然應者寥寥,更別說能招到如蔡澤這等頂尖人才了!若能有春申君、信陵君這等“戰國四大公子”的名望,動不動就門客三千、壯士萬余,自己何愁人才匱乏?
“子午?”
“臣在!”
“汝在軍中、招賢館內,挑選會騎馬的遊俠壯士,組成兩個斥候隊,一隊派往賊寇老巢,一隊派往東周國,刺探情報!”姬鉉吩咐道。
“諾!”
用招來的遊俠作為哨探,一來是要將這些新人歷練一番,二來,遊俠一般四處闖蕩,熟悉地形和人情風俗,善於偽裝,是做斥候的極好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