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兩銀子,對三皇子這種天家的人來說,根本是九牛一毛。
對希什曼來說,也是九牛一毛。
這一年多從強盜土匪手裡搜刮來的財物,夠希什曼大手大腳好長一段時間了,當然是不會心疼的。
希什曼買下清兒和妍兒,是有著自己的計劃,雖說有些天馬行空,但絕對是行得通的。
三皇子不可能知道希什曼心裡的那點小九九,自然以為希什曼買下這兩個青樓歌妓,是出於最原始的目的。
希什曼也不再介意,三皇子會怎麽從個人的角度上看自己了。
被當成色胚變態,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當時自己為了羞辱阿萊克修斯皇帝,而修改康斯坦察婚姻法的時候,全歐洲的人都以為自己是個荒唐的登徒子。
甚至伊索達爾都不太能理解自己,希什曼也不奢望這個三皇子會對自己有什麽好的態度。
反正兩人都是相互利用。
就像當年跟威尼斯總督一樣,表面功夫希什曼會盡量做得到位,但核心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讓對方插手半分的。
希什曼想要爭取三皇子的信任很難。
但三皇子不知道,要獲得希什曼的信任,也是非常困難的,雖然三皇子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一點。
或者說,希什曼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任三皇子。
兩人的關系幾經波瀾,本來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了,但那晚上的一夜閑談,讓希什曼重新警惕了起來。
這個三皇子動機不純。
如果有哪一天,這三皇子像威尼斯總督那樣背叛自己的話,那自己得有還手的力量才行。
那一天最好不要到來,但希什曼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三殿下。”
希什曼站起身來,為三皇子斟滿酒杯道:“不知三殿下前來所為何事?”
“哼。”
在這玉門關內,三皇子的底氣自然是非常足的,也不怕希什曼敢在這酒裡下毒,拿起酒杯仰頭瀝乾道:“特來告知希爵爺,明日我將啟程,返回京師。”
也是難為三皇子了,在這短時間內找到了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
雖然希什曼這次逼迫三皇子出來,就是為了問他什麽時候才啟程前往京師,但他裡會被三皇子,用這麽低級的理由騙到。
返回京師,隨便找個軍士來就行了,幹嘛要您身為皇子親自通知。
自己還沒有那麽大的面子吧。
希什曼看破不說破,又為三皇子斟滿酒杯,剛欲開口,三皇子卻一下又將杯中酒水飲盡,面相冷漠、苦大仇深。
希什曼繼續為三皇子斟酒道:“三殿下海量。”
“哼,那是自然。”
三皇子心想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個女流之輩就看清自己,再次飲下一杯,輕蔑一笑道:“論起酒量,鎮西軍上下無有幾人是我對手。”
“哦!三殿下威武!”
希什曼笑著,又為三皇子斟滿酒杯。
三皇子正在得意之時,卻偶然發現希什曼的語氣有些戲謔。
自己難道說錯話了?
三皇子看著杯中的酒水,一個激靈,俏臉騰地通紅。
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啊!
這時候說自己酒量好,不就等於承認自己那天晚上是裝醉的嗎?
三皇子看著希什曼臉上那可惡的笑容,心想他一定是發現了吧,不然怎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沙場殺敵,三皇子從未害怕。
即使被右賢王騎兵俘虜之時,也沒有害怕,甚至還帶著五十宿衛營騎兵,與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廝殺了幾個時辰,最終精疲力竭,以致被俘。
但是現在面對希什曼那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
三皇子隻感到一陣心虛。似乎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他一眼看穿。
他真的發現自己是裝醉的嗎?
三皇子不敢再去看希什曼的眼神了。
如果他真的發現了,那自己那天晚上說的那些話……
天哪。
三皇子不敢再往下想了,假裝喝醉、趁著酒勁說出來的那些試探的話,三皇子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回憶起來了。
出生至今,三皇子從未覺得自己像今天這樣這樣窘迫過。
但三皇子不知道,她讓陳肖帶著人跟著自己,本來是為了掩人耳目,讓黃公公他們以為自己見希什曼,是要去試探一下他的忠誠的。
陳肖那些人,卻被尤朵拉看到了。
這就讓希什曼和尤朵拉的判斷完全被帶偏,隻認為這個三皇子果然還是不太信任自己,或者說還有什麽旁的想法。
至於三皇子說要把自己收進宮裡當面首,希什曼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的。
看著三皇子那紅得快要滲血的俏臉,希什曼隻當是自己奸計得逞,三皇子已經知道自己的提醒了。
既然已經知道,那就不要深究,點到為止就行。
“三殿下。”
希什曼舉起酒杯道:“感謝您的提醒,我會回去好好準備,與您一起前往京師的。”
“知……知道了就好……”
三皇子難得地說話開始結巴了起來,隻將手中的杯子放下,酒也不喝了,直接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明日五更,在東門集結。”
“三殿下!”
希什曼也放下酒杯,一聲叫住了準備開門的三皇子。
“三殿下。”
希什曼說道:“前幾日與三殿下飲酒賦詩,甚是愉悅,但那日外臣不勝酒力,一覺醒來不知三殿下何時離開,未能遠送,請三殿下恕罪。”
“知道了。”
三皇子只是應了一聲,隨即頭也沒回地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說謊被拆穿的小姑娘,大概就是這個反應吧。
希什曼微微一笑,拿起筷子繼續吃著桌上的菜肴。
這些姑娘們還真是斯文,這一桌子的菜基本上沒怎麽動,今天免不了要浪費糧食了。
浪費是可恥的。
希什曼雖然腹中已飽,但面對這入口即化的羔羊肉,還是忍不住多吃了幾塊。
但筷子還沒動得幾下,門外又有人走了進來。
清兒和妍兒兩人,已經拿好了賣身契,被老鴇帶回了房間中。
老鴇看著希什曼一人坐在房中,問道:“希大人,剛剛那沐公子跑下樓去……”
“哦,沒事。”
希什曼笑道:“賣身契拿來了嗎?”
“拿來了,拿來了。”
老鴇將那兩張賣身契放在了桌子上,訕訕地說道:“希大人,那個……”
“嗯?哦。”
希什曼明白了老鴇的意思,正準備從懷中掏出什麽東西,卻遲疑了幾秒問道:“這位姑娘,不知在大魏,這金銀比價是多少?”
“回希大人。”
那老鴇答道:“大魏向來是一金八銀。”
“一比八?”
希什曼想了想,人類還沒經歷金銀一比八十的瘋狂年代,現在看著這沒有炒作的貴金屬市場,還真是覺得十分親切。
對啊,炒作金銀。
西域商路通了的話,按照中原王朝自古以來的情況,絕對會出現極大的貿易順差。
而這種一邊倒的結果,將會導致白銀大量流向東方,使大魏成為一個隻進不出的白銀貔貅。
白銀大量流入,自然會導致銀價下跌,黃金升值。
希什曼想到這裡,就打消了用自己那些金條結帳的念頭。
以後的一段時間裡,自己手裡的黃金,將會迎來一波極大的升值。
做一次中世紀的操盤手嗎?
希什曼想著,如果自己能夠利用三皇子手中的資源,那倒是有機會在這次機會面前大賺一筆的。
算了,以後再說,如果三皇子對自己還是這樣的謹慎態度,自己不介意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
希什曼在懷裡摸了一會兒,拿出了這兩天剛剛兌換的四張銀票。
“中央錢莊的銀票,每張一百。”
希什曼將銀票放在了桌上道:“包含兩位姑娘的贖金,以及今天的所有開銷,其它的富余,就當是賞錢了。”
“是,是,希大人果然豪爽。”
老鴇眉開眼笑地,連忙將四張銀票收起來,那速度快到希什曼都沒看得清楚,銀票就已經在桌上消失了。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吧。”
希什曼揮揮手道:“我跟兩位姑娘有話要說。”
“是,是!”
老鴇曖昧地看了希什曼一眼,心想這希大人真是猴急,這才剛剛買下就忍不住了,怎麽著也得帶回家裡再享受啊。
但這種心裡想的話,老鴇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畢竟沒人會跟銀子過不去。
老鴇曖昧的眼光,終究被房門所擋住。
希什曼看著清兒和妍兒兩人,說道:“你們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妍兒眼中淚光漣漣,向著希什曼深深一福道:“多謝希大人,妾身日後必定全心,侍奉大人,隻望大人不要離棄。”
希什曼點點頭,看向了同樣有些惴惴不安的清兒說道:“你呢?”
清兒連忙道:“多謝大人垂憐,清兒……”
“不對,不是這個。”
希什曼搖頭道:“我提出為妍兒贖身的時候,你在一旁給她使了很久眼色,妍兒看到後立刻要求我將你一齊贖下,我想知道你二人是何關系?”
清兒有些慚愧道:“妍兒乃是舍妹……”
“哦,姐妹啊。”
希什曼戲謔地看著清兒,就像是在說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希大人清兒姐姐沒有騙你。”
妍兒突然開口道:“清兒姐姐真的是我的姐姐。”
“好。”
希什曼說道:“現在我數三聲,你二人一齊說出妍兒真正的名字。”
“一。”
“二。”
“三。”
“謝妍。”
“謝妍。”
“嗯?”
希什曼愣住了,還真的是姐妹啊。
兩人也長得不像啊,同父異母?
哪有姐姐帶著妹妹一起到青樓賣身的?
“那你呢?”
希什曼問道:“謝清?”
清兒點了點頭。
“好吧,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希什曼說道:“你之前說你們在江南得罪了權貴,為了活命來到玉門關,是否屬實?”
“我姐妹二人來到玉門關,確實為了活命。”
清兒點頭道:“不過不是因為得罪權貴,而是家父早亡,遭族中長輩陷害,無奈之下隻得逃離,在一好心商人的幫助下,才到了玉門關,我姐妹二人孤苦無依,花光盤纏之後,只能賣身在這望江樓,以賣笑為生。”
嗯,標準的大小姐落難記。
希什曼對這種事情見得太多了,法蒂瑪王朝的唯一公主都被自己撿回了康斯坦察,在玉門關再遇見這樣淪落風塵的小姐,已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了。
只不過姐姐帶著妹妹一起,實在還算少見的。
希什曼看著清兒道:“你賣身了吧?”
清兒聞言渾身一顫,神情淒苦地點頭道:“大人要是覺得妾身不乾淨,妾身當個丫鬟下人就行,還望大人不要嫌棄,只是妍兒這些年來只是唱曲,還是處子之身……”
“清兒姐姐……”
妍兒在一旁拉著清兒的衣袖,一副快要哭鼻子的表情。
“沒關系。”
希什曼擺了擺手,自己哪裡會嫌棄這些。
青樓賣笑,那也是自力更生,希什曼在康斯坦察雖然沒有去過妓院,但對於妓院裡的那些姐姐們,她從來是十分尊敬的。
伊索達爾、艾西瓦婭,還有安小姐,哪個不是遭受過苦難的人,希什曼從未覺得她們哪裡不乾淨了。
“買下你二人,我自然是不會虧欠你們的。”
希什曼手裡拿著清兒之前抄的那首水調歌頭,說道:“妍兒曲唱得好, 清兒你這字寫得也是不錯的。”
確實不錯,這一手軟筆字娟秀清爽,比起希什曼那點毛筆功底,是強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不愧是江南的大家閨秀。
“謝大人誇獎。”
“不必。”
希什曼又拿起了桌上的賣身契道:“我是讓你們幫我辦一件事的,這件事情辦完之後,我就將這賣身契燒了,還你二人自由。”
“當真!”
清兒有些驚喜,但隨即將那份興奮壓了下去,能值三百兩銀子的事情,想必是不簡單的,於是問道:“希大人想要我姐妹二人做什麽?”
“天機不可泄露。”
希什曼將兩章賣身契收好,笑道:“明天跟我去京師,到了京師我再告訴你們。”
“是。”
清兒低眉順眼,也摁著一旁妍兒的小腦袋,向著希什曼微微鞠躬。
“雖然有些冒昧。”
希什曼看著妍兒還有些天真的模樣,問道:“敢問芳齡?”
清兒不敢隱瞞答道:“妾身二十有一,妍兒妹妹二八未滿。”
希什曼又問道:“你們來玉門關多久了?”
“三年了。”
三年!
希什曼看著妍兒,三年前十三歲的小丫頭,就被賣到青樓來了嗎?
由奢入儉的苦孩子啊。
希什曼問道:“你二人家族,在江南勢力如何?”
清兒愣了一會兒,說道:“謝家乃東南大富商,屈指可數。”
嗯,勢力不小。
希什曼點了點頭,這兩個小姐還是個潛力股,以後如果能找個機會,讓她們重新回到家族,想必是能得到很多好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