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什曼還是跟著男爵一起走進了那座幽邃的城堡。
城堡的大門,像一個黑漆漆的怪物的大嘴,一走進去,希什曼感覺自己仿佛被吞入了肚內,手中的火把照亮的范圍極為有限,仿佛漫步在黑暗的太空中一樣。
“伯爵大人,請跟我來。”
“煩請帶路。”
希什曼對這個男爵就感官上而言,還是覺得不錯的,處處都表現得非常得體,比起至高堡中,那個整天只知道嫖妓的老管家來說,這個男爵才像一個貴族廷臣的樣子。
只不過男爵一直遮著臉,希什曼一直看不清楚,雖然男爵的頭上沒有頂著個大蜘蛛,但他居然能夠控制那些寄生在人類身上的紅蜘蛛,這讓希什曼不敢與他過分親近,一直保持著較遠的距離。
還有男爵身上發出的“嗡嗡”聲。
那不是男爵自己發出來的,而真的是蚊子飛舞的聲音。
希什曼跟在男爵的身後,也是稍微走近一點,用火把照亮後才發現,這個男爵的四周,居然圍繞著一群大到嚇人的蚊子。
那些蚊子就外形來說,跟平常見到的差不多,不過卻個個都有成年人的拇指那麽粗大,而且腹部鼓起,像一顆顆亮晶晶的紅寶石在身下拽著,好像飛起來都有些吃力。
希什曼知道,蚊子腹部發脹,那一定是吸滿了鮮血的,而這些拇指粗大的蚊子要把腹部吸滿,而且數量還那麽龐大,那得是多少鮮血才能喂飽它們?
希什曼想著,你們不是自稱血族嗎?
血族不是吸人血的嗎?
怎麽現在換成你們被蚊子吸血了?
希什曼悄悄拉開了距離,生怕被那恐怖的蚊子叮上一口。
“請您放心,伯爵大人。”
男爵走在前面也注意到了希什曼的異樣,說道:“這些蚊子對您沒有威脅,它們不會吸您的血的。”
希什曼很識趣的沒有追問,而是笑道:“男爵先生,這些蚊子天天在您的耳邊飛來飛去,不覺得煩人嗎?”
男爵說道:“趕不走,也就習慣了。”
希什曼繼續笑道:“我可是永遠都不算習慣這種聲音,換做我的話,一定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折磨得發瘋的。”
為了配合希什曼的話,男爵還特意乾笑了兩聲說道:“伯爵大人,如果您連這個都受不了的話,待會兒可一定要忍住了。”
“忍住?”
希什曼問道:“忍什麽?”
“很多女士等在公爵大人房間的門口,她們都期盼著您的到來呢。”
雖然看不見男爵的臉,但希什曼可以想象男爵這時候,一定是在偷笑的:“您得忍受一下那些女士了。”
嗯?
是表示那些女士們比蚊子還煩人嗎?
希什曼感同身受,沒想到這個男爵還會說點小笑話。
“到了。”
男爵一隻手按在了門把手上面,回頭道:“伯爵大人,您忍住了。”
希什曼笑道:“這種場面我見得多了。”
“那就好。”
男爵說著,將大門推開,嘈雜的聲音立刻從門縫中湧出。
那聲音直接傳入了希什曼的耳朵,讓他瞬間的感覺,就像是有無數隻蟲子從耳朵爬進了自己的大腦,肆意地啃食自己的腦髓。
那些蟲子一邊啃食、一邊不斷震動翅膀發出的聲音,足以讓希什曼的腦漿都沸騰起來。
希什曼此刻明白,男爵並不是在跟自己說笑話,並不是把那些聒噪的女士比作煩人的蚊子,
而是單純地警告希什曼,裡面有著更多蚊子…… 希什曼硬著頭皮,跟著男爵的步伐,一步步走進大門,在跨進去的一刹那,希什曼的腦袋感覺被那“嗡嗡”聲惡心得快要炸開了。
如果非要希什曼形容的話,這比六月三伏,農村旱廁裡那蚊子的數量,還要密集一百倍。
拇指大小、腹中吸滿鮮血的蚊子鋪天蓋地地飛舞著,腳下是一塊專門為希什曼準備的紅毯,而在那紅毯的兩邊,站滿了身穿禮裙的女士。
女士們見到希什曼走進來,開始了竊竊私語,希什曼聽不見她們究竟在討論什麽,因為那蚊子飛舞的聲音太大,將女士們討論的聲音給蓋了下去,一個字也沒能落進希什曼的耳朵裡。
而那些女士的面容,希什曼也沒看見。
不是因為沒去看,而是完全看不見。
這些女士的身材很苗條,但是身高卻非常異常,每個人都至少有兩米往上,希什曼在她們中間,直接變成了一個小矮子。
由於身高的原因,希什曼平視是看不見那些女士的臉的,而他想抬頭看一下,卻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那些紅色的大蚊子,就像一片紅色的烏雲一般,將希什曼的頭頂遮蔽了,那些女士們的臉,當然是扎進了這片紅色烏雲內部,被死死地遮蓋住了。
除非希什曼走到一個女士面前,用火把趕走那些蚊子,然後仔細地端詳一下那位女士的容顏,
不過希什曼就是打死也不會那麽做的,不看到還好,如果看完,發現這個女士的腦袋上一個個都頂了個紅蜘蛛,那自己非得被嚇個半死不可。
男爵又推開了前方的一扇門,對希什曼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應該就是瓦拉幾亞女大公的房間了吧?
希什曼也管不了那麽多,只求快點離開這些被蚊子包圍的女士們,加快腳步,一頭闖了進去。
身後的大門被男爵輕輕關上,幾縷灰塵從門框上落下,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了。
希什曼下意識拍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確認了自己沒有失聰。
“希什曼先生?”
“啊?”
一聲柔和的聲音傳來,希什曼這才想起自己已經進入了瓦拉幾亞女大公的房間,快速地向四周一掃。
男爵明明說自己討厭火光,然而這個房間中卻點滿了燭台。
房間並不算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壁爐、油畫、燭台、長桌、板凳、陽台、小窗。
裡面的所有陳列非常古樸而陳舊,似乎連空氣都跨越了時間的界限,希什曼似乎能聞得到,一股名為古老的氣味充斥在整個房間中。
“希什曼先生。”
那柔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希什曼注意到,在那長桌的對面,坐著一個幽魅倩影。
瓦拉幾亞女大公,沒錯了。
希什曼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緒,走到了桌前,朝著那倩影微微鞠躬道:“美麗的公爵大人,康斯坦察伯爵希什曼,感謝您的邀請。”
“希什曼先生。”
那倩影纖手微抬說道:“不用那麽拘謹,坐吧。”
“謝謝。”
希什曼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那女公爵……就在自己對面吧?
看還是不看呢……
希什曼真的是怕了那些怪物,平時面對女性,自己哪裡會這麽窘迫。
管它呢,都走到這一步了,看不看結果都是一樣的。
希什曼想到這裡,毅然地抬起了頭,透過桌上的燭光,看向長桌另一邊的倩影,隻一眼,他就呆住了。
沒有蜘蛛,沒有蚊子,沒有怪物。
只有一個優雅而美麗的女士坐在長桌的對面,那女士銀色的長發,在她的腦後盤著一個樣式古老的發髻,身上穿著一件頗有年代感的束胸禮服。
她的一雙眼睛雖然瞳孔的顏色是奇怪的紅色,但卻有著一種奇妙的魅力,似乎能將人的靈魂吸入那眼眸。
而這位女士最令人映象深刻的,還是那雪白無暇的肌膚,真的是雪白,就像……雪一樣的白色,包括纖纖手臂在內,全部都是純粹的白色。
那是一種所有的粉底胭脂都無法勾勒出的顏色,與那紅色的瞳孔交織在一起,神秘而美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女士用了一把貴婦常用的扇子,將自己的雙眼往下的半張臉都遮了起來,沒能讓希什曼欣賞到這張美麗臉龐的全貌,很是可惜。
但這也算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了吧。
“美麗的公爵大人。”
希什曼由衷讚歎道:“您的美麗, 超出了我的想象。”
女公爵吃吃一笑,芙蓉美人,珠翠生香:“你還是那麽會討人喜歡。”
“嗯?”
希什曼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疑惑道:“還是?”
“希什曼先生,我在信中跟你說過了吧。”
女公爵的一雙明眸目若秋水,說道:“我跟你家族的某位長輩有舊,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能清楚記得他的模樣,你跟他長得很像。”
希什曼尷尬一咳道:“可您在信中還說,您跟我那位先祖的過去不是很愉快。”
“呵呵呵……”
女公爵的笑聲清脆悅耳,完全就是一位尚未出閣的妙齡少女:“那你為什麽還敢到這裡來呢。”
媽的,現在我自己都想不通自己當初為什麽犯二好嗎!
希什曼笑道:“您的信很誠懇,所以我信任您。”
“呵呵呵……”
女公爵少女般的笑聲再也止不住了,說道:“看來我錯了,希什曼先生,你跟我認識的那位,除了相貌相似,也同樣會討女人的歡心外,其它的地方幾乎是完全不一樣。”
希什曼問道:“您指哪些方面?”
“至少,我認識的那位,不會因為陌生人的一封信就讓自己身處險境,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不會像你這樣莽撞,這麽簡單地輕信他人,連我這個發出邀請的人都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會來。”
女公爵猩紅色的瞳孔似乎閃著微微毫光:“這樣很危險,是要付出代價的。”
(【皮】希什曼:那麽,狗蛋,代價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