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如希什曼料想的那樣,沒有人會相信希伯來是康斯坦察的人。
很多聰明人,譬如長公主安娜,她即便是想到了這一點,也不可能相信。
因為這個結果無法推論下去了。
希什曼敢和希伯來演這麽大的一場戲,他們憑什麽?
他們憑什麽相信對方不會背叛?這份信任從何而來?
靠那虛無縹緲的兄弟之情?
除了這個,就再也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性了。
可是如果兩人真是靠所謂的兄弟之情來維系,那只能說兩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所以其它人不相信,這一場戲是不可能從八年前演到現在的。
但他們也並不知道,希什曼為了演這一場戲,可不是從八年前開始的。
在這之前,他可是在至高堡韜光養晦了十二年。
外人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希什曼跟希伯來之間究竟有著怎樣深厚的信任關系。
就算是希什曼說要砍希伯來一隻手,希伯來即使在沒有得到合理解釋的情況下,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所以當安娜向希伯來轉述希什曼的話之後,希伯來什麽都沒有說,直接跟阿萊克修斯皇帝去提這件事了。
阿萊克修斯皇帝很是奇怪,希什曼跟希伯來這兩兄弟到底是怎麽回事?
全歐洲都在覬覦安娜,為什麽唯獨這兩個人送上門來都拒絕?
阿萊克修斯皇帝想不通,他也不可能想得通。
但大議長這個位置,比起伯爵夫人來可是重要得多,而且安娜還可以保持純潔之身,以後有機會可以跟其它國家聯姻。
這個好買賣,阿萊克修斯皇帝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看著希伯來遠遠對自己露出的笑容,安娜就知道父親已經答應這件事情了。
安娜很後悔,他應該提前從格魯吉亞抽身回到君士坦丁堡,與這個希伯來見一面的。
只要見到了希伯來,兩兄弟的長相如此相似,安娜也能夠知道了真正的康斯坦察伯爵是誰,也就不會鬧出今天這個笑話一樣的場面了。
此時的至高堡大廳,正是一群人彈冠相慶之時。
希伯來為阿萊克修斯皇帝的到來,特意準備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宴會。
宴會上除了阿萊克修斯皇帝和拜佔庭帝國的眾貴族,還有康斯坦察市政廳的官員、大議會的議員和軍隊的全體高級軍官。
當然,那個曾經讓安娜誤會是康斯坦察伯爵的,四大營總司令安德烈也在場,此刻他正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默默地喝著酒,顯得有些孤僻。
市長卡爾正在和拜佔庭的貴族們寒暄著,親密得像是一家人一樣。
康斯坦察軍隊的高級軍官們,也跟拜佔庭的貴族們聊得非常開心。
阿萊克修斯皇帝十分滿意,現在看上去,康斯坦察已經在希伯來的策反下,完全接受了帝國的到來。
雖然康斯坦察不比其它城市,但只要康斯坦察上層的官員搞定了,下面的民眾,就非常好解決。
現在帝國要做的,就是保證希伯來個人忠誠的前提下,慢慢將康斯坦察各個勢力分化開來。
最先從軍隊著手,或是威逼,或是利誘,讓康斯坦察解除武裝。
與此同時,安娜可以在大議會中著手離間其它的議員們,一步步將希伯來的權力架空。
用不了多久,帝國就能將康斯坦察完全消化掉。
康斯坦察被吞並,東歐八個國家軍隊受重創,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阻擋帝國擴張的步伐了。
阿萊克修斯皇帝似乎看到了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南下滅亡薩拉丁,將三角貿易全部劃歸到帝國境內的那一天。
只要這些事情全部做完,恢復羅馬的榮光,似乎已經指日可待了。
宴會上大家一團和氣,阿萊克修斯皇帝絕對時機也差不多,該把地牢裡面的希什曼叫出來羞辱一番了。
希伯來舉雙手讚成,立刻命令衛兵從地牢中把希什曼請過來。
宴會廳的拜佔庭貴族們立刻整理著儀容,準備著見識見識這位傳奇的伯爵,嗯,應該是說是前伯爵。
阿萊克修斯皇帝坐在了原屬於希什曼的位置上,拜佔庭的貴族和康斯坦察的官員們分兩列站開,等待著希什曼的到來。
時過不久,希什曼手上戴著鐐銬,眼神渙散、拖著沉重的步伐,被兩名至高堡的衛兵帶了上來。
“噗。”
不知道是誰先嗤笑了一聲,那些康斯坦察的官員看到希什曼這幅模樣,紛紛大笑了起來。
他們這大笑可不是演戲的一部分,而是真的從來沒看到過希什曼這幅淒慘的模樣,一想到這是伯爵大人自作自受,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第一個笑出聲來的人,當然就是坐在角落的安德烈了。
他看到希什曼被自己的士兵押解進來,不知怎的就覺得非常滑稽,一下沒忍住就噴了一口酒。
拜佔庭的貴族們不明白這些康斯坦察人為什麽發笑,可能他們被希什曼壓迫太久,這時候都覺得非常痛快?
那自己也不好意思杵著了,於是拜佔庭的貴族們也跟著哈哈大笑著。
希什曼對著這些大笑著的人怒目而視,特別是對那個笑得前仰後翻的安德烈,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狗日的上將軍銜沒了!
這一下大廳裡除了安娜,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甚至是押送希什曼的那兩個士兵。
這兩個士兵可都是希什曼近衛隊的成員,一年前是跟他一起去過瓦拉幾亞城堡的。
他們的忠誠沒有任何問題,只不過他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
面對這麽多大佬,特別是阿萊克修斯皇帝還在場,這些個非專業演員也都開始笑場了。
甚至希什曼看著那些拜佔庭帝國跟著附和的貴族們,差點自己沒忍住也笑了出來。
那兩名衛兵憋著笑,將希什曼按倒在了阿萊克修斯皇帝的面前。
看到希什曼雙膝跪地,臉上還強裝出一副屈辱的模樣,康斯坦察的官員們又是一陣哄笑。
特別是四營長魯道夫,這個斯拉夫人的悍匪,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他在一旁一隻手捂著肚子,一隻手錘著桌子,已經憋出了一腦門的汗。
真有那麽好笑嗎?
面對這些突然笑炸開了的康斯坦察人,阿萊克修斯皇帝雖然得意,但是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些人從希什曼走進來到現在,一直笑得都沒停過。
阿萊克修斯皇帝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咳了一聲,那笑聲才漸漸淡了下去。
但像四營長魯道夫和安德烈這倆人,還是努力地在那裡憋著。
大家都笑夠了,拜佔庭的一名貴族出生喝道:“在你面前的人,是偉大的羅馬帝國皇帝,你這賤民是何人,馬上報上名諱。”
“是。”
希什曼臉上盡量堆出了悲戚的表情,說道:“我是卑微的康斯坦察前伯爵……噗!……”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希什曼說到這裡,突然噗了一聲,然後迅速把頭低了下去。
“哈哈哈!”
康斯坦察的官員又是一陣哄笑,這次的情況比前一次更加嚴重。
笑場了吧!
伯爵大人剛剛也沒忍住笑場了吧!
“啊哈哈哈哈!”
本來就憋不住的四營長魯道夫,此時更是不顧形象,已經笑得在地上打起了滾來,雙腿還在空中不斷蹬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口氣提不上來,直接岔氣。
這下倒是鬧得拜佔庭的貴族們有些莫名其妙了。
在他們眼中,這個康斯坦察前伯爵明明是因為悲從中來,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這時候正低頭懊悔著呢,這有什麽好笑的嗎?
阿萊克修斯含著那些笑得前仰後翻的康斯坦察人,心中也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八年前,這些康斯坦察人背棄了希伯來,投靠了希什曼。
今天,這些康斯坦察人又背棄了希什曼,迎回了希伯來,還在今天笑得那麽開心。
那在將來,會不會又有同樣的事情發生呢?
阿萊克修斯皇帝心想自己是不是不應該放希什曼去東方,給他東山再起的機會。
希伯來說他相信希什曼,但阿萊克修斯皇帝可不相信。
但自己已經答應希伯來了啊。
在路上截殺?
阿萊克修斯皇帝沉吟著,那些康斯坦察人終於笑得差不多了。
希什曼剛剛也是被氣氛所感染,終於是沒憋住笑場了。
不過好在他馬上掩飾了下來,擠出了幾滴眼淚,作極為屈辱狀,向阿萊克修斯皇帝磕了一個頭。
四營長魯道夫感歎著,伯爵大人的演戲功夫真是不錯。
明明能把面前這些人很輕松地全滅,卻假裝出一副弱勢的樣子,而且還當著那麽多早就知根知底的下屬的面,換做自己早就笑得滿地打滾了。
阿萊克修斯皇帝用來守城門的一千步兵,根本不夠看的,康斯坦察可以隨時把城門奪回來。
兩千聖甲騎兵或許還有點棘手,但是無論是在至高堡外的山坡上,還是在內城的街道中,幾個據馬一擺,想要收拾起來也不至於太過困難。
只不過可能會造成平民傷亡罷了。
可是沒辦法,拜佔庭帝國可以起到壓製薩拉丁擴張的作用,希什曼不想把它打殘了。
而且自己讓希伯來大哥回來,就是想讓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好讓自己能帶著尤朵拉去東方。
現在的康斯坦察兵強馬壯、國富民強,在東歐各國元氣大傷的情況下,已經不懼怕任何的宵小陰謀。
這樣的康斯坦察, 由希伯來大哥這種天生的領導者來統領,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這麽多年來,康斯坦察雖然內部多有爭端,比如瓊斯議員和卡爾市長,兩人一人代表商人,一人代表平民,經常在大議會中起衝突。
不過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都選擇了槍口一致對外,甚至瓊斯議員被副議長軟禁數天,水米未進,都依舊沒有松口。
康斯坦察,已經形成了一個穩定的利益集團,是外人永遠都無法插手進來的了。
有了這麽一個穩定的大後方,希什曼就能夠放心地去東方了。
希什曼去東方,是有很多東西需要去做,不僅僅是關於尤朵拉和自己先祖的。
上帝之書那些怪物跟自己先祖的關系,希什曼還是放在次要的位置。
他最想知道的,是太陽為什麽消失了。
歐洲沒有答案,不知道在東方會不會有呢?
而且太陽消失之後,東方究竟是什麽模樣,希什曼也非常想去看一眼。
兩世為人,經營好了地盤,有了根基,總得出去看看世界。
作為二十一世紀現代優秀大學生,希什曼自認為還是有些使命感的。
只不過這些使命感,是以治好尤朵拉的渴血症為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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