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斯坦察弩手的精確射擊下,這些庫爾德槍騎兵,馬上就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那些弩矢來自四面八方,即使是舉起盾牌,也不知道下一支弩矢會從哪裡射出來。
這是以前他們從來沒有遇見過的情況。
怎麽回事?
自己這些人,不是已經衝入了康斯坦察的陣列了嗎?為什麽反倒是自己這邊的人在不斷地陣亡。
康斯坦察的士兵,並沒有潰退。
那些弩手們,就躲在馬車的間隙,或者是長槍手的身後,朝著那些在空心方陣之間,像無頭蒼蠅一樣轉著的庫爾德人槍騎兵們,進行著一輪又一輪的射擊。
這感覺完全不像是被自己這些騎兵衝散的樣子,而更像是......用這樣的方陣,把自己這些騎兵全部圍在了裡面。
這種射擊難度,不比平常的打靶難多少,康斯坦察的弩手,射擊得非常迅速。
庫爾德騎手的指揮官面對這種情況,雖然有些慌亂,但戎馬一生的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異教徒指揮官看著那些車陣中伸出的長槍,只見寒芒點點。
這麽多的方陣,是不可能把它們一個個衝散掉的,這不知道得花費多少的時間、流多少的血才能完成。
甚至是無法完成。
那就只有發揮騎兵的優勢,打不過,就只能跑了。
不過這些如餓狼般的庫爾德騎兵,所謂的跑可不是回頭逃跑的意思,而是繼續往前衝。
“衝鋒!衝出這些車陣!”
庫爾德騎手的指揮官大聲呼喊著,那黃銅一樣的肺部,讓他吼出的聲音在這混亂的戰場上,居然能奇妙地傳到每個庫爾德騎兵的耳朵裡。
“衝!”
“衝鋒!”
庫爾德槍騎兵們,在這個馬匹匱乏的年代,能夠成為騎兵,自然都是有他們的過人之處的。
這些庫爾德槍騎兵,聽到了指揮官的聲音,馬上停止了跟車陣中康斯坦察士兵的糾纏,立刻調轉馬頭,朝著前方衝了過去。
只要衝出了這些車陣,外面就是一片平原,在那種地形下迂回包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衝啊!”
庫爾德槍騎兵們不再理會那些從四面八方射來的弩矢,朝著車陣的前方大聲呼喊著衝了出去。
只要出去,那就安全了!
所有的庫爾德人都是這麽想的。
只是在那一片混亂中,他們並沒有注意到,空心方陣外的馬蹄聲急促地響了起來,就像是天降暴雨時,雨點打到鐵板上的聲音。
那連成一片的馬蹄聲中,居然聽不到一絲間隙。
庫爾德騎兵的指揮官,作為一個在馬背上長大的人,當他注意到那密集的馬蹄聲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迎面而來的騎兵數量。
大約有三千到四千人。
但是他知道的太晚了,當他估算出對方人數的時候,他就已經帶著手下的槍騎兵們,從那恐怖的車陣中衝了出來。
向著他們迎面而來的,正是十字軍的騎士們。
那些騎士其實大家都見過,而且也有多次交手,並不會因為他們人多,這些庫爾德騎兵就會膽怯。
但是這些十字軍騎士的最前方,有著一群穿著全身板甲,甚至胯下的戰馬,都披著拋光的甲胄,如鐵桶一般。
那些馬上的騎士,穿著著統一的裝備,看上去所有人都是一個模樣,他們左手拿著盾牌,右手架著騎槍,朝著自己這些人凶猛地衝了過來。
僅僅是那幾百人的氣勢,此刻就像是千軍萬馬一般,他們胯下的戰馬雖然馱著這麽重的裝備,卻還是速度如飛,隱隱將身後的其它十字軍騎士們甩開了一段距離。
這些咆哮著的鋼鐵怪獸,就是希什曼手中最後的王牌。
那些從佩切涅格人手中奪過來的戰馬,都是通過了精挑細選,而且經過嚴格的訓練。
這些康斯坦察重騎兵的戰馬,不會像其它普通的馬匹那樣,遇到了敵人盾牆或者長槍陣的阻攔,便本能地繞開。
康斯坦察重騎兵的戰馬,面對那些障礙,可都是會一頭撞上去的。
所以像這種騎兵對衝的時候,康斯坦察的戰馬,很可能就會跟對方的戰馬撞在一起。
那一身裝備超高的質量,給了康斯坦察重騎兵毀天滅地的慣性,按照希什曼的推演,是沒有哪支軍隊能在康斯坦察重騎兵的衝鋒下保持陣型的。
就算是康斯坦察自己的軍隊,也會被這些重騎兵把軍陣鑿穿。
更別說眼前這些庫爾德人槍騎兵了。
在康斯坦察戰馬的眼中,面前的這些不知好歹的擋路鬼,馬上就會是自己鐵蹄下的一堆肉泥了。
“吼!”
康斯坦察的騎兵同時大呼著。
“吼!”
“吼!”
那吼叫聲跟密集的馬蹄聲混合起來,讓空氣和大地似乎同時在震動著。
面對著極具壓迫感的一幕,庫爾德槍騎兵們退縮了。
不是因為他們的騎兵退縮。
雖然面對這四千十字軍騎士的衝鋒,他們知道自己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但是這些嗜血如命的庫爾德人,哪裡會因為這些就喪失了鬥志。
憑著這一千人不到,他們完全敢和這些十字軍騎士們迎面硬衝。
但是他們敢,不代表他們的戰馬也敢。
退縮的不是騎兵,而是戰馬。
“吼!”
“吼!”
康斯坦察的重騎兵越來越近,吼叫聲也越來越清晰,庫爾德人的戰馬開始不安地躁動著,不太聽從自己主人的指揮了。
這不可能打下去了。
庫爾德騎兵的指揮官面對康斯坦察重騎兵的衝鋒,臉上絲毫不懼,但是卻大聲下令道:“退!退回去!”
庫爾德槍騎兵們也奇怪地高呼著,打馬回頭,又朝著康斯坦察的空心方陣衝了過去。
那也就意味著,這些庫爾德槍騎兵們,將再次面對康斯坦察弩手的打擊。
這種事情,庫爾的槍騎兵的指揮官當然也知道,但是如果跟那支恐怖的騎兵對衝的話,最後的死傷只會更加嚴重。
這次的迂回包抄,是完全失敗了。
庫爾德槍騎兵們沒有去管任何的東西,徑直朝著自己的大部隊跑了回去。
他們沒有跟康斯坦察的重騎兵接觸,卻在那空心方陣中,一來一回丟下了兩百多具屍體。
對方沒有損失除弩箭之外的任何東西。
這就像是一記耳光扇在了庫爾德騎兵指揮官的臉上,他已經在想回去怎麽跟伊德裡斯大人交代了。
在那之前,還是先去跟曼蘇爾將軍的馬穆魯克騎兵匯合吧。
“大人!大人!”
就在庫爾德騎兵指揮官還在想著的時候,突然背後有人上來叫著他。
“大人!那些十字軍!十字軍!”
“十字軍?”
庫爾德騎兵指揮官回頭一看,嚇得倒吸涼氣。
那些十字軍的騎兵,居然從那些車陣中追了出來!
希什曼用望遠鏡看著那些潰退的庫爾德槍騎兵們,雙眼微眯。
打退你們的進攻?真是個不錯的笑話。
敢進攻康斯坦察的,這麽多年來也就只有兩撥人。
一撥是保加利亞的前國王。
另一撥,是去年的佩切涅格人。
他們的結果,都是全軍覆沒,你們這些異教徒,憑什麽還想活下去?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了。
小亞歷山大,你可別讓我失望啊。
大團長雨果被留在了塞浦路斯島,群龍無首的重騎兵部隊,現在是小亞歷山大披掛上陣,衝在了陣列的最前方。
阿萊克修斯的人頭以後再說,今天你先給我把伊德裡斯的首級取下來吧。
身旁的十字軍諸將,正在苦苦勸說著希什曼,只要打退異教徒的進攻就好了,不必再去追擊。
那些馬穆魯克騎兵,可不比那些庫爾德人槍騎兵,自己這些人在的黎波裡城外,可是吃了這些馬穆魯克騎兵大虧的。
可是希什曼充耳不聞。
用重騎兵去追擊那些來去如風的馬穆魯克,確實是一個很愚蠢的行為,但希什曼就是這麽做了。
從以前所有的案例來看,希什曼做出的任何看上去沒有道理的行為,其實都是經過了非常縝密的計算,而且有了相當的保證的。
十字軍諸將也知道這位康斯坦察伯爵,不會做這種自己都能看得出來的蠢事。
但這種情況下,還會有什麽東西,能讓這十字軍僅存的四千名騎兵, 擊潰那些馬穆魯克呢?
十字軍諸將實在是想不出來,因為幾乎全部的士兵都投在了正面戰場。
北營被異教徒偷襲,這個希什曼伯爵不知道用了什麽東西,居然靠著北營留下的那點兵力守住了。
所有的東西都調動了,現在不可能抽調任何的部隊,去支援那些騎兵。
就這麽衝上去,打得過嗎?
就憑著康斯坦察的那些重騎兵?
可如果那些馬穆魯克開始騎射遊擊的話,那些康斯坦察重騎兵,不就是成了活靶子嗎?
這種情況下,要怎麽贏呢?
十字軍諸將想不出任何的可能性。
其實他們沒有錯,希什曼確實已經把手中的牌全部打出去了,這一支重騎兵的衝鋒,是他最後的孤注一擲。
但作為一個本世紀最強賭徒,希什曼的牌,可不僅僅是捏自己手裡的。
最後製勝的關鍵,是掌握在薩拉丁手中的。
希什曼做完了所有的事情,現在輪到我們的薩拉丁同志,來幫助自己奪得最後的勝利了。
十字軍諸將緊張地看著騎士們的衝鋒。
萬眾屏息之際,月亮被一小朵烏雲遮蔽,讓整個戰場黯淡了下來,也讓十字軍諸將的視線受到了干擾。
十幾秒後,浮雲散,明月照人來。
十字軍諸將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就在這短短的十幾秒鍾過後,那些強大的馬穆魯克騎兵,突然全線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