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果然是非常精彩的。
精彩到在希什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格魯吉亞向拜佔庭帝國臣服了。”
希什曼手中拿著一張羊皮信,看著下面站著的一堆年輕的軍官,問道:“誰能給我個解釋?”
雅雀無聲。
“廢物!”
希什曼將手中的羊皮紙丟到了地上,怒罵道:“一群廢物!陸軍軍官學院的全科高材生!畢業出來就是上尉軍銜!名頭倒是唬人!原來就是這麽一群只會吹牛的廢物!”
“新軍裝好看是吧?”
“自己的軍銜很高是吧?”
“天天跟那些貴婦人鬼混,很好玩是吧!”
希什曼脫下自己的白手套,甩在了小亞歷山大的臉上:“康斯坦察的陸軍總參謀部,加入進來就衣食無憂了是吧!”
“不用衝鋒陷陣,只要躲在城牆後面動動嘴皮子是吧!”
“這樣很好玩嗎!”
希什曼負著雙手,在房間裡快步走動,依舊咆哮著:“這次的失敗,犧牲了多少優秀的戰士?裡面有你們的學弟!有你們的同學!還有你們的學長!”
“為了你們的計劃,我腆著臉去市政廳,要求給參謀部增加預算,結果預算批下來了,你們卻把事情辦成這樣!”
“丟臉呐!你們不要臉,我可還要臉呐!”
希什曼猛灌了一口茶水,可心中的火氣,哪裡是那麽容易就澆滅的。
“我知道你們心裡不服,不明白為什麽格魯吉亞突然就翻臉了,這不怪你們,不怪你們啊。”
希什曼點著頭道:“怪我,畢竟我是掛名了總參謀長,這些得怪我。”
年輕的軍官們低著頭、羞愧地站著,一個個早就咬牙切齒,憋得滿臉漲紅。
希什曼最後的兩句話,簡直就像是一記耳光扇在他們臉上。
這個計劃,伯爵大人從頭到尾都只知道一個大概,所有的東西都放手讓大家去做了,所有的錯誤,再怎麽算,也不可能算到伯爵大人的頭上。
“報告!”
小亞歷山大終於站了出來,大聲道:“伯爵大人,本次計劃,是由我領頭、並全權負責的!所有的後果應該由我來承擔!”
“你?你也配!”
希什曼走到小亞歷山大身邊,看著他的肩章,說道:“你怎麽承擔後果?你用什麽辦法,能讓你死去的那些戰友活過來?!”
小亞歷山大訥然。
“畢業就是中校,你也是陸軍軍官學校的第一人了,有的人可能一輩子都爬不到你這個位置。”
希什曼冷笑道:“今天我再讓你做個第一人,明天去軍法司,把肩章換成少校的。”
“是!”
小亞歷山大沒有任何的反駁。
希什曼看著小亞歷山大,他身上的軍裝,穿著希什曼剽竊某位留著小胡子的偉大畫家、兼政治家的設計成果。
灰色的軍裝英武筆挺,精氣攝人。
希望這些自己辛苦培養出來的精英,並不是一群什麽都不會的大草包吧。
希什曼拉來一張椅子坐了下去,冷聲道:“複盤。”
“是!”
年輕軍官們的動作非常迅速,馬上將一張張椅子搬了出來,整齊地排排坐著,等待著小亞歷山大的複盤。
“本次的斬首行動,旨在掃清洗格魯吉亞境內的投降派,一是讓格魯吉亞繼續充做對抗阿尤布王朝的橋頭堡,二是防止格魯吉亞倒向拜佔庭,
造成拜佔庭勢力的進一步擴大。” 小亞歷山大手裡拿著本次失禮後收集到的資料,一字一句地解讀著。
“初期我們的行動很順利,格魯吉亞境內的激進派很願意與我們達成合作,但格魯吉亞連年戰亂,這些激進派手裡掌握的軍隊,基本上都已經被消耗光了。”
“所以,我們的計劃,是派人去配合激進派,采取的方法或軟禁,或殺死那些投降派,然後在群龍無首之際,康斯坦察派出約一千人的軍隊,前去穩定局面。”
“最終預計的結果,是由激進派全面掌權,並與康斯坦察達成共同防禦協定。”
小亞歷山大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說道:“但是我們失敗了,初步分析的原因,是消息泄露。”
“在我們準備對那些投降派動手,將之一網打盡的時候,那些投降派的人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反過來將激進派給包圍了。”
“最後的結果,是我們派過去實施斬首行動的人員全數犧牲,格魯吉亞境內的激進派也覆滅了,最終格魯吉亞倒向了拜佔庭帝國。”
“不過好在我們派出去的一千人軍隊及時得到了消息,沒有進入格魯吉亞軍隊的包圍圈,現在應該已經在返航的路上了。”
“這就是本次失利的基本情況。”
這個複盤,還算得上是客觀。
希什曼問道:“所以你的結論呢?”
“昨天晚上,總參謀部的同事們連夜開了會。”
小亞歷山大說道:“最關鍵的是消息是如何走漏的,經過排查,我們內部人員走漏消息的可能性非常低,應該是那些激進派的人不小心泄露了消息的。”
“為什麽你們總是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不好好審視一下自己呢?”
希什曼的話語依舊鋒利:“你們開了一晚上的會,就沒有想過自己的計劃存在漏洞嗎?”
小亞歷山大沒有聽明白,問道:“伯爵大人,您是指……”
“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希什曼說道:“格魯吉亞境內,激進派和投降派早就鬧得水火不容了,你們斬首的辦法,居然是讓那些激進派請投降派吃飯,虧你們想得出來。”
希什曼揉著眉心,自己太信任這些年輕又有血性的軍官們了,以至於自己當初根本沒怎麽細看那份計劃書。
冒險精神和進取精神,能夠最好地在這些年輕軍官的身上體現出來,但同時,他們也是魯莽、短視、衝動、天真的代名詞。
想要他們獨當一面,看來還得經過很長時間的實戰培養才行。
“那些投降派不是傻子。”
希什曼說道:“激進派提出邀請他們吃飯的時候,肯定是引起他們的警覺了。”
“伯爵大人……這件事情,其實有同事提出來過。”
小亞歷山大解釋道:“但投降派裡面也是有著諸多派系,所以當初做預估的時候,我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夠達成一致,並且將手下的軍隊統一調動,在我們的預計中,這次大概能夠殺掉一半的投降派貴族,另一半則交由康斯坦察的軍隊解決……”
這次行動的失敗,是因為那些貪生怕死的投降派,突然團結在一起了嗎?
希什曼眉頭微皺,那些投降派裡面,看來是有高人呐……
“以後的計劃,一定要細之又細,做好萬全的準備。”
希什曼站起身來,說道:“一定要想好,如果計劃失敗了的話,之後該怎麽辦,什麽時候失敗,哪個環節失敗,都要給我扣得死死地!”
“我允許你們冒險,但是我不允許賭博。”
“知道賭博和冒險的區別在哪裡嗎?”
希什曼說道:“做出一個計劃後,完全按照計劃實施,對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不聞不問,那叫賭博,這種賭博的結果,在你們那個計劃開始執行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而如果你們能夠對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都做出一個預估,然後在有大量資料和數據的證實下,認為本計劃有極大概率可以成功,並且有在中途不斷修改、完善的能力,那即使是有風險,也不是賭博。”
“賭徒下了注之後,會放任不管。”
“而冒險家,則會不斷探索向前。”
“前者的輸贏早就注定,而後者的結果,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妄下定論,懂了嗎?”
“是!”
小亞歷山大和眾軍官們集體起立立正。
話已經說到位了,能不能領悟,就看這些人的造化了吧。
總參謀部現在都這麽不成熟,以後還要在四大營裡面各設一個參謀部,那真是得等到猴年馬月去。
希什曼走到了小亞歷山大的身邊,用只能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葉菲米亞的身份必須得公開了,佩切涅格人一直渴望見到他們的女主人和小可汗。”
小亞歷山大紋絲不動,說道:“是。”
“懂我的意思吧?”
希什曼說道:“你如果真想娶她,就拿出成績來,這次的失敗,雖然確實有客觀因素的存在,但我不會再允許有第二次了。”
小亞歷山大還是立正著說道:“是!”
“回家去吧,老亞歷山大已經想通,他不會再阻止你和葉菲米亞了。”
“是!”
……
……
走出陸軍總參謀部,希什曼仰頭望向天空,居然覺得那月光有些晃眼睛。
格魯吉亞沒戲了……
聽說安娜,她嫁到了格魯吉亞,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麽樣了。
希什曼本想這次把格魯吉亞拉過來之後,去打聽一下安娜的消息。
半年未見,甚是想念。
如果她那個死鬼丈夫,能在這次斬首行動中死掉就好了。
希什曼一拍腦袋,心想自己真是貪得無厭,已經得到了尤朵拉和伊索達爾,怎麽還想著別人家的女人呢?
自己看來是一個天生的多情渣男啊。
希什曼兩步一晃,向著母馬橫幅酒館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