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公子饒命!”
子桓轉過身,看著臉色瞬息萬變的市令,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想不到他磕頭如搗蒜,就喊公子饒命四個字。
子桓端了一杯茶,坐下望著磕頭磕得大汗淋漓的市令,淡淡道:“說說,什麽情況?”
市令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哭喪道:“子桓公子不要責怪小的。公子有所不知,這偌大的許都,總有那麽些蠅營狗苟之徒,小的們也需要這些人養活。不然官家發的奉銀,不夠糊口啊!”
子桓走到市令面前,蹲下身子冷冷望著他。
市令抬頭正撞上子桓注視他的眼睛,子桓正色道:“你這是為自己洗白呢還是張嘴要吃的?”
市令一聽,驚懼得猛然低下頭,哭道:“哎喲喲,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呀,小的這張嘴……小的……小的說了實話!
市令開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狂扇自己耳光。
“我叫你說實話,我叫你說實話,叫你……”一邊扇一邊抬眼望子桓。
子桓起身,捉摸不定望著眼前這個大肉球子。
他下巴上的小胡子,還綁了個小辮子,特麽就跟土匪頭子沒什麽區別。
子桓知道他這是在表演,但是這話子桓是真沒法接了。
他說的的確就是事實。
自己要是跟眼前這個渣滓一樣,渣得心不跳臉不紅,估計立馬就收眼前的大肉球子為走狗了。
但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遇到的壞事雖也不少,可良心還是有的,還沒完全泯滅啊。
不過良心沒完全泯滅是一回事,要他做個十全十美的好人,子桓又覺得自己怎麽裝都不像。
這就是渣得不夠徹底,卻又好得不夠完美之人的兩難處境了。
對於自己什麽都是中等的待遇,子桓已經習以為常,他想不到自己的良心也是這般不上不下,十分讓自己為難。
他很想像金庸寫得那些俠客一樣,此刻豪氣衝天地拔出劍,一刀把眼前這個國朝毒瘤給剁了。
但是……
他一個小吏,為了一口飽飯,或者為了家人的一口飽飯,小奸小壞乾點齷齪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沒有那些把整個國家都掏空,草菅人命,滿口仁義道德的壞得惡心讓人想殺。
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竊鉤者是明面上的壞,他就那點能耐,別的他也沒本事去幹。
竊國的就不同了,真是壞得一點痕跡都沒有,卻壞事做絕做盡,把屬於國民的東西都掏走。
子桓蹲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別的還好說,但是關系到婦女和孩童的交易,縱容不得,最好也別碰!”
男人打江山,但是守江山的人都得靠婦女來養育呢。
人說娶錯女人毀三代,這婦女才是真正關系到家國未來命脈的人,怎麽能出問題,素質也不能低啊。
孩子是國家的後備力量和未來,就更不能出錯啦!
市令咚地重重磕頭下去,撅屁股哈腰道:“公子說的是,說得是!小的下次定嚴厲監管!”
看市令連連哈腰磕頭看得人煩,子桓轉而問道:“這些人會被殺頭嗎?”
“哪能呀,比這個重好幾倍的都沒殺,為何殺他們呀?”
市令張嘴就來,蛤蟆一般望著子桓。
“那他們會受什麽樣的處罰?”
“也就是關幾天受點皮肉之苦。”
子桓就知道是這結果。
古代跟現代一樣,
犯罪成本不是一般的低,還特麽是人情社會。 進去蹲幾天,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若不是子桓此番攪和,他們根本不用進去蹲!
而且是戰亂,人都處於自生自滅的狀態,沒人管!
市令見子桓陷入沉思,湊過來道:“公子想要他們死?”
子桓厲聲道:“你去辦,只要參與侮辱婦女的,一個不留!”
市令聞言,突然面色大變,結巴道:“那……那……如果沒有參與的,是是……是……不是可以……可以給他們一條活路?”
特麽這是求情的節奏啊。
子桓重重歎了口氣道:“這些人裡頭有的是你的小兄弟吧?讓他們以後到飯店來做工吧,別再乾這些蠅頭鼠輩乾的肮髒。有力氣用在該用的地方,誰說不是一條好漢呢。”
子桓也想了,這市令肯定就是許都的地頭蛇一號,不然他也管不住這麽大一個市場。
這是很矛盾的事,這種跟市儈商販打交道的官吏,弄個老好人上去,他乾不過商販也乾不過官場的人精們。
這市令身後還不知道窩藏著多少小麻蛇小灰蛇呢。
與其讓他們在外胡作非為,不如收為己用,還能隨時監管。
等他們都成為自己的人之後,犯錯了子桓就有生殺大權,直接剁了,不用走官府。
趕盡殺絕終不是道。
殺了姓王的還會跳出姓趙的。
有一個好的引導讓他們不要再去幹那些肮髒才是正道。
子桓就不相信真有壞到骨子裡無可救藥的人,真有那樣的人,也不是這點出息了。
早就乾到董卓那樣的位子。
這種人引導好了其實很管用,都比較講義氣,忠誠。
說他們是徹徹底底的二百五莽夫也不為過。
如果把這些二百五安置在對的位置上,指不定立馬就會搖身一變,成為英雄好漢。
市令突然精神一抖,張合著一張嘴,湊到子桓身邊諂笑道:“有有,有一個叫蘇大強的,勇猛無比,一個人就能單挑四五個人。
還有個王少天的,其人身子輕靈,尤其精於劍術。
最厲害的那個叫張霸天,一對流星錘耍得溜溜的,是我的小兄弟,有時候捕快不夠用, 滿縣令會派給他活。”
市令的一雙單眼皮眯成了一條縫,恬不知恥地望著子桓。
子桓聽著這些個名字,倒是立馬就根據名字勾勒出了人物的形象,但是怎麽也想不通這麽厲害的人物為啥不去軍營裡掙軍功,或者佔據一個山頭當王,偏要混在平民堆裡,做地頭蛇欺壓百姓。
“他們既然那麽厲害,為啥不去參軍呢?”
“呵公子有所不知。這蘇大強啊,是家裡的小么,他哥已經戰死了。他家裡有個瞎眼的老母,所以上頭允許他留下來照顧老母。”
“至於這王少天嘛,小的也不知道他的來路,此人行蹤詭秘,是個遊俠。他從不碰婦女和孩子,但是他缺錢缺得厲害。”
子桓一聽,好人啊,還是遊俠,灰色的心立馬精神了起來。
來自後世的他,對於金庸的武俠世界,別提有多向往了。
娘的,小時候什麽動畫片都沒看,就看了金庸武俠電視劇。
那應該就是他的“動畫片”了。
後來上大學把小說也拿來重溫了一遍。
像《笑傲江湖》、《神雕俠侶樣》、《倚天屠龍記》裡面的令狐衝、楊過、張無忌,子桓小時候簡直奉為神。
“這王少天你是怎麽認識的?”
市令抖抖身子站起來,湊過來道:“嘿嘿,小的不是這市肆裡的市令嘛,這市場裡頭連隻蒼蠅飛過小的都知道,別說有這號人物了。
他經常住在西頭的喜來客棧裡。
有時候沒盤纏了或者交不起客棧食宿費了,經常來找小的要活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