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過那種經歷,後面一隻吊睛白額大蟲跟著,你成了唯一的追擊目標,慌亂中起跳縱躍如飛,卻沒處躲沒處藏,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卻怎麽也跳不出自己的夢。
曹子桓現在就是這個感覺,但是他卻真實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
因為此刻的他,不出意外,已經死了。
原因很簡單,他就是走路的時候一直低頭看手機一直低頭看手機,結果一輛寶馬還是悍馬,沒看清,不知道從哪裡飛了出來,直接把他給撞了……
本來走路看手機這件事,老媽曾堅決製止過,並且規定他們曹家人走路吃飯過馬路都不能看手機。
老媽說,走路看手機的人,都死了。
不是被車撞死,就是掉坑裡死了。
結果,老媽說這話的第二天,他就中招了。
這會兒他慌亂中想逃離的是司空府。
沒錯,就是曹操的司空府。
他竟然穿越成了曹操的二兒子,曹子桓!
他的身後,一個小斯就彷佛夢裡的老虎一般,緊緊跟著他,生怕他走出司空府去。
因為曹司空知道自己的兒子學習騎射時從馬上摔下來的第一反應是:壞了腦袋。
怕他出去丟人,所以派了個小斯把他監管起來。
真正的曹子桓在摔下馬的那一刻其實已經死了,他這個兩千年後的冒牌貨住進子桓身子的那一刻,胡亂嚷嚷叫喚,所以曹操以為自己的兒子準是把腦袋摔壞了。
曹操是極愛面子的聰明人,把聰明才智看得比命重要,他寧願自己的兒子摔死也不願自己的兒子摔成傻子。
這事也怪子桓,當時被寶馬車撞飛了身子,他出於憤怒亂叫亂罵亂嚷嚷不停。
走路看手機,不看路是他的不對,但他還真沒見過那樣沒素質的司機,拐彎的時候也不帶減速的,唰地就彪了過來。
那樣的速度,神仙也沒有避讓的可能……
不過,這一切都是不聽老媽的話的後果。
如果子桓聽老媽的話,走路不看手機,也就沒有了現在這噩夢般的現實。
司空府很大,建築一律呈灰黑色,跟長城的色調一樣。形製如同故宮,高矮不等的三層樓閣林立相間,分別組成二進、三進、四進、五進的院落,一重接一重,一眼望不到頭。
對於子桓這種坐慣了現代交通工具的人來說,這種牆圍深深的感覺有種莫名的脅迫和壓抑。
這種建築,當作旅遊景點,周末出去觀賞遊覽是極養眼的,但是如果要長期住在裡面,估計會跟住胡同裡的老平房一樣,要陽光沒陽光,要空氣沒空氣,陰冷潮濕。
現在還是冬天,晚上下了一場大雪,背陰的角落裡照不到陽光,雪已經成了冰屑子,踩上去滑不溜秋的。
此時此刻,子桓已經在雪地裡跑了快一個時辰了,卻仍然在院子裡轉圈,彷佛進了鬼打牆。
把視角稍微放大一點,就會發現雪地裡有一個小黑點,無頭蒼蠅一般連滾帶爬,亂滾亂撞。
反正那些個院落長得都大同小異,美則美矣,但對於子桓這種現代人來說很難一下子分辨出他們的不同,只知道他們方位的差別,有的在東有的在西有的在南有的在北,第一次遊覽故宮他就是這般眼花繚亂又華麗震撼的感覺。
他現在的身子突然變成了一個孩童的身子,手指成了黑乎乎的小爪子,手掌上竟然還布滿了老繭。
由於跑得過急,肺部受寒冷空氣刺激,
火辣辣得難受,子桓氣喘籲籲停了下來。 仔細瞅了瞅長在自己身上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那雙手,他有點泄氣。
很顯然,這是一雙超負荷使用過的手,除了因寒冷而開裂外,還脫皮,起欠皮,手指僵硬得連伸直都有點困難。
顯然,生活在這個時代,生活十分艱苦,四肢得超發達,即便是世家公子。
出了一個三進院落,是一個寬大的廣場,瑩白大地中,一扇大銅門赫然出現在不遠處,十分亮眼。
大銅門的兩邊,一邊立著兩個鐵甲武士,腰佩長刀,雕塑一般一動不動,他們雖面無表情,鼻頭卻被凍得通紅。
雪地裡本來就冷,再見到這樣冷峻的身姿握持著冷兵器,子桓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畢竟,這樣的森寒武士,對於現代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陌生。
正猶豫要不要往回走,斜刺裡彪出一個黑影,正是追他的小斯。
小斯一見子桓便撲通跪地上,仰著一張扁臉,細眼粗眉,十分滑稽,卻非常鄭重地端出雙手,匍匐於地道:“求公子跟小的回去,不要為難小的,小的混一口飯吃不容易。公子若是出了這道門,小的便是殺頭的罪!”
這已經是子桓第七次嘗試逃跑了。
他想回到他摔下來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穿越回去的可能。
夜黑風高時爬牆,結果驚動了看家犬,被一群狗追著咬。
深更半夜之時溜牆根,結果撞到喝醉了酒出來撒尿的守衛,被抓了回來。
甚至還學《肖申克的救贖》,試圖挖地洞,結果地底下全是藏兵洞,擠滿了死士……
最絕望的時候想乘人不注意時放一把火,把房子點著,乘亂溜走,但是想到這些建築以後都是寶貴的物質文化遺產,下不去手。
實在沒辦法,他才裝出摔壞了腦袋該有的模樣,硬闖。
結果走到大門這兒,看著那四個威嚴的鐵甲武士,他硬闖的激情瞬間滅了。
子桓轉過身,瞅了瞅盯著一張苦瓜臉的小斯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斯見問,先是一愣,爾後扭動著身子,匍匐著膝蓋湊過來小聲道:“公子,我是錫福啊,您真的忘啦?”
在他看來,他的公子並沒有摔壞腦袋,隻是行為有點反常而已。比如他這些逃跑行動,都很有計劃性,一般人規劃不出來,還有那挖地洞的活,技術含量很高,一般人也沒有這個毅力。
“錫福?”
“嗯啊?還是公子您給賜的名呢?”錫福眉開眼笑的,一笑起來眼睛和眉毛就擰到一處,小眼睛就沒了。
“我什麽時候給自己的小斯起過這麽土得掉渣的名字?給我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這些天, 子桓最厭煩的就是這雙時常對著他笑,卻跟屁蟲一般與他寸步不離的小眼睛。
現在恨不得一腳把他踢到天邊去,但見他又瘦又黑十足的營養不良,又下不去腳。
不過,後世最厲害的滑稽演員估計都沒有這廝表情豐富,子桓又蹲身下來,好細細望一望眼前這小眼睛粗眉毛。
見子桓這樣鄭重地觀察自己,錫福身子一僵,臉上的菊花立時凍住,身子一冷,咚地一聲磕地上道:“小的真的是叫錫福啊,此乃千真萬確,公子明鑒!公子給的名字,公子不能不認帳……公子給小的一口飯吃……小的……小的……公子如若不信……小的……小的唯死路一條……公子摔了腦袋,求公子跟小的回去,等待大夫來診治。”
錫福說完,忙又重重地磕了下去。
古代的仆人與主人的關系是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幾乎是把命交給了主人,主人若不承認不要,就成了棄仆。
在這樣的時代,任何一個人都離不開自己的群體,群體擔當著醫療、教育、養老、法院、公安局等等功能,離開群體便沒有任何活路和保障。
而且,隻要是關系到“棄”字的東西,就是死路一條,棄婦、棄仆、棄徒、棄子皆如是,除非去當盜匪或娼妓。
子桓悟識過來,不由得繼續裝傻,啊哈一聲站起來,重重一拳捶在腦袋上,差點沒把自己打暈。
緊著眉頭齜牙道:“確實摔壞了腦袋,竟然把你的名字都忘了……”
“起來吧,咱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