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的後宅亂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仆婢小斯大喊冤枉,曹家最大的三個兒子,破天荒的一起光著屁股蛋被打板子。
但是,雖然現場亂作一團,氣氛卻森嚴得讓人哆嗦,連隻針掉下來都感覺會讓人顫抖。
執法人當然是威嚴端莊的當家主母丁夫人,妾室卞夫人協助執法。
曹家老三的罪行不是很重,他隻是跟人一言不合時拔刀相向,由於年齡小,不分輕重,差點把對方打殘,屬於私自在公眾場合打架鬥毆。
老二的罪行比老三重,是在小兄弟跟人開戰的時候不進行勸阻,反而抱著雙手觀戰,甚至有點助威的嫌疑,以眾欺寡,以強凌弱。
老大的罪行屬於雙重,一是在老三跟人打架的時候跑去跟人談戀愛,不進行及時而有效的監管和勸誡,對於一個家族的成年長子,不對自己未成年的小弟弟進行隨時隨地的教導和勸勉,屬於極度不負責任,屬於重罪。
二是,明明已經跟人訂了婚,卻私自跑出去跟別人家的女孩子公開約會,此屬於言行不德,所以罪加一等。
至於老么,因為給敵人嘴裡塞了一塊糖,所以功過相抵,無罪釋放。
這種處罰雖然十分搞笑,但是在當時是很嚴肅的。
這雖是子桓經歷的一件家事,但究其本質原因,是與中國古代的統治不到位分不開的。
中國古代皇帝的統治,一般隻到州郡縣,縣以下就屬於富豪氏族統治的范圍,到清代是鄉紳、富豪、氏族共同管理,有時候這些各種名堂的大佬其實是一個類別,也就是權貴階層統治地方。
所以一個家族裡面,族長最大。皇帝其實就是皇帝那個姓氏的宗族長老,而別的姓氏也有別的姓氏的宗族長老。
族人犯了事,基本上是族長發威,族長對族人擁有生殺奪予的大權,矛盾都通過內部解決,一般沒官府啥事,除非是這個族群與那個族群的矛盾,但是也是內部解決優先。
這是族長對族人必須盡的教育職責和懲戒職責。
而一個家庭裡面,當然是長子最大,尤其是嫡長子。
當老大自然有很多特殊待遇和權力,但是在小弟弟未成年的時候,基本上還擔當著養育、教導小弟弟的職責。
秦朝時期為了加強人口管理,弄出一個保甲連坐制度,鄉鄰之間也具有互相勸誡、監督的職責,一個家犯了事,鄰居連坐,大家跟著一起受罰,而勳貴階層這種互相監督的責任更甚,所以動不動就株連九族。
子桓的小弟弟犯事,做哥哥的在現場而沒有進行約束,也有連帶責任,在家族中罪責可不輕。
子桓對這種處罰沒有任何意見,畢竟這是三國時期,這個可比漢謨拉比法典公平得多了,漢謨拉比法典上,如果一個人殺了別人家的兒子,是用自己家的女兒去抵命,而不是犯罪者本人。
雖然現在子桓沒有罪過卻跟著受罰,有點天理不容,但是當時他看著楊修和丁儀被打,心裡的確挺開心的。
至於助威嘛,他確實沒有付出實際行動,但心理上是有的。在後世心理犯罪也是犯罪,比如你心裡想著要謀害某人,如果真的發生了實際傷害,那可比誤傷嚴重得多,是要承受刑法處分的。
子桓唯一感到不滿的是,子建那小子資敵竟然被算作是功勞。不過看在他還小的份上,也沒什麽好不滿的,估計什麽懲罰他都受不住就會哇哇大哭。
執法者丁夫人,優雅地抿了一口茶,
很溫和地對舉著板子的小斯道:“開始吧。” 她雖沒有重話,卻是不怒自威的典型。
這是傳說中連曹操都哄不好的女人,子桓這是第一次見。
說實話,真的是比自己的母親給人的感覺好,不管是風度,還是說話做事,都有大婦的風范。
聽說,這丁夫人,是自己的便宜老爹舅舅家的女兒。
子桓的爺爺弄個太尉當當,位列三公,娶了丁氏做夫人,丁夫人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然後老爹又娶了子桓奶奶一族的女人,也即眼前的丁氏。
從丁氏的端莊賢淑可以看出,老爹舅舅家估計是有教養的好家庭。
卞氏對丁氏,也是尊敬有加,加上懲罰的主要是卞氏的孩子,端茶倒水,無一不細心。
丁氏因沒有孩子,為了表現自己的公允,在處罰上,特意把自己的養子曹昂的處罰加重了一點。
當然,打架鬥毆這種事,在未成年的男孩子之間是家常便飯,丁夫人仁慈正直,這樣教子是婦人之德,如果在和平講文明的21世紀,這是母親的典范,是絕對沒錯的,但是在這亂世,估計教出來的孩子生存能力堪憂。
子桓彷佛在大哥身上看到了這種悲劇性。
相比起來,丫鬟小斯們就冤枉得多,不管主子犯了何事,他們都免不了受罰。
所以,錫福也被揪來痛打一頓。
正打得火熱之際,曹操踱步來了。
先是走到丁夫人面前,十分尊敬道:“孩子們不孝,讓夫人受累啦。”
“夫君這是說哪裡話,孩子們無德,這是妾身的失職。”丁夫人說著,就拜了下去。
卞氏也跟著拜伏於地。
曹操忙彎腰扶起丁夫人, 溫言道:“夫人做得很好!有夫人這樣的賢內助,這是我曹某人的福氣。”
曹操說著,咧嘴笑開來。
曹操攜丁夫人的手,目測著懲戒現場,咳嗽一聲接著道:“隻是小孩子們打架,這是常事,現今是大亂的世道,沒有點手腳功夫也不行。所謂不打不成兄弟,指不定日後還會一起共事,成為笑談呢。我和郭嘉不就是這樣打出來的嘛。我看那老楊的兒子,嘴巴著實厲害。子文平常不善言語,口拙,估計被其言語激怒,教訓教訓也是有的。夫人別太動氣。”
丁夫人一聽,這是在為虎作倀呢,緩緩從曹操手中抽回自己的手,高抬手拜道:“夫君說的極是,但是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不加以懲戒,容易給孩子們留下可以胡作非為的印象,以後就更加無法無天,無拘無束了!”
子桓屁股瓣上的板子雨點般落了下來,他這具身體雖然是古人的,但是腦袋和心靈卻是現代人的,哪裡承受得住這樣的痛打。
眯眼瞧著曹操與丁夫人的樣子,模糊看出了兩人的心思,想要乘著大好時機慘叫兩聲,但是一看比自己小兩歲的曹子文一聲不吭趴著,彷佛沒有挨打這回事。
而大哥曹昂,雖然怕疼,亦是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他隻好接著閉上眼睛,一邊承受著板子帶來的劇烈疼痛,一邊祈禱曹操能夠戰勝丁夫人。
然而,曹操也不知怎麽地,竟然三兩句話就被丁夫人打發走了。
這個呼風喚雨的男人,還是有降服不了的人。
子桓看著可笑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