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場,市政府大樓。
市長辦公室內,市長俞鴻鈞一身正裝,正打算出行,秘書在他身後的辦公區幫他收拾行囊和文件。
這時,憲兵大隊長王虎明從外面走了進來,向俞鴻鈞道:“俞師長,車子和衛隊都已經安排好了,您可以出發了。”
俞鴻鈞整理了下自己的中山裝,點頭道:“好,出發,王隊長你也一塊隨行吧。”
王虎明點頭稱是,俞鴻鈞踏步走出了辦公室,王虎明與秘書緊隨其後,相繼跟了出去。
市政府大樓後院內,兩輛美國福特黑色轎車,已經準備妥當,幾名荷槍實彈的憲兵隊員,正在車旁候命。
按照俞鴻鈞的吩咐,王虎明和全體憲兵隊隊員們,都換上了便裝。
見俞鴻鈞一行到來,幾個憲兵紛紛挺直了身板,王虎明擺手吩咐憲兵道:“你們幾個一輛車,我和俞市長一輛車。”
“是。”為首的一個憲兵小頭目應了一聲,立即退到了後面那輛轎車旁邊。
王虎明則為俞鴻鈞拉開了車門,在俞鴻鈞進去後,才關上車門,秘書從另外一邊上車,坐到了前排副駕駛,王虎明則走到主駕駛位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王虎明親自開車帶頭走出了市政府大樓後院,駛入了南京路,往法租界駛去。
途中,俞鴻鈞開口問道:“襲擊憲兵的事件調查清楚沒有?”
王虎明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那兩個被林銳打死的家夥,一個是日本浪人,一個是無業混混,前者在上海呆了超過三年,後者是上海本地的一個地痞,家裡隻有一個老娘。
初步判斷,這件襲擊應該是日本特務暗中策劃的,其目的就是製造混亂,激化我方政府和民眾的矛盾。”
俞鴻鈞冷哼道:“我也早就料到,可能會是日本人在幕後搞鬼,他們已經在北平動了手,上海這邊自然也不會安生。”
王虎明雙手把著方向盤,道:“市長,既然日本人已經悍然入侵華北,我們為什麽還不動手?就小日本在上海的那幾千海軍陸戰隊,隻要我們先下手為強,一定能將他們全都趕進黃浦江喂魚去。”
俞鴻鈞面色嚴肅的喝斥道:“王隊長,你的職責是維護上海著治安,軍事和政治上的事情,不該你過問,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是。”
王虎明明顯有些不太服氣,但卻也隻能悶悶不樂的應了聲是,然後繼續開車。
副駕駛的秘書回頭對俞鴻鈞道:“市長,卑職不明,你為什麽非要親自去醫院探望林銳?”
原來俞鴻鈞今天是打算去醫院看望林銳,但是為了避免引起過多注目,從而引發不必要的麻煩,他輕裝簡行,連護送的衛兵都是便衣打扮。
王虎明也頗為不解,從內後視鏡內偷偷看向俞鴻鈞。
俞鴻鈞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道:“林銳少年英雄,仗義出手,救了學生和王隊長,卻被我們的憲兵警察誤傷,險些喪命!我作為上海市長,他在聖約翰大學的學長理應過去探望。”
秘書和俞鴻鈞聽的都將信將疑,顯然俞鴻鈞的這番說詞難以令人信服。
當時的上海是真正的政治文化經濟中心,號稱遠東第一大都市,其政治和國際地位極高,連日本首都東京都無法比擬,俞鴻鈞作為上海市市長,身份地位極其崇高。
無論怎樣,也不至於主動去探望區區一個林銳吧?更何況還在北方戰火已起,國難當頭的混亂時局下,他應該太多比探望林銳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難道就因為他是林家的兒子?秘書和王虎明都是知道林銳的家世背景。
俞鴻鈞大概看出了兩人的疑惑,於是主動開口道:“盧溝橋事變已經爆發,戰爭恐難以避免,政府為了保全我們在江浙滬等沿海地區的工業基礎,決定將設在上海以及周邊地區的工廠盡數內遷。
這是一項極其浩大繁瑣的任務,光靠政府的力量,恐難完成,所以必須要借助民間商界的力量。
林家,是華南首富,在上海地區也是數一數二的隱形巨富,我們需要借助林家的力量,來幫我們將工廠內遷。
這些工廠都是我們的民族工業基礎,對於抗戰乃至整個國家大局來說,都至關重要。
而據我得到的消息,林銳的父親林天今天就會攜夫人抵達上海,看望林銳,我這麽說你們明白了吧?”
王虎明和秘書聽完恍然大悟,紛紛點頭,王虎明更是不無激動的道:“市長,這麽說政府打算和日本人開戰了?”
俞鴻鈞沉聲道:“現在不是我們想不想和日本人開戰的問題,而是日本人已經逼的我們不得不應戰,所以眼下你們要全力配合我做好,將上海這一帶工廠以及其他重要產業內遷的工作。
隻有我們將這些民族產業和財產安全的轉移,我們的軍隊才能無後顧之憂的與侵略者作戰。
政府從未放棄過抗日,更不會置國家利益於不顧,但因所需顧慮太多, 統籌全局,是很難面面俱到的,你們要多加理解。”
“是。”王虎明聽的心情大好,欣然應諾。
俞鴻鈞微微點了點頭,便閉目養神不再多說。
林天夫婦二人在抵達上海火車站後,即由林嵐和林鋒等人接到,然後乘車直奔林銳所在醫院而來,和俞鴻鈞,王虎明他們的車子,在醫院外迎頭相遇。
下了車後,俞鴻鈞看見林天夫婦,立即快步帶頭走了過去。
“林先生留步。”俞鴻鈞見林天夫婦下車後,就要往醫院內走去,並未注意到自己,所以緊忙出聲喊道。
林天心系自己兒子安危,正急著進醫院看林銳,哪還有閑情他顧。
聽到有人喊自己,立即停步轉身看向俞鴻鈞,明顯有些意外道:“俞市長?你怎麽在這?”
俞鴻鈞滿臉堆笑的快步過去,主動與林天握手道:“林先生,南京一別,久未見面,林先生近來可好呀!”
林天與他握了握手,勉強露出些笑容點頭道:“都好,都好。”
然後又問道:“俞市長怎麽會來這?”
“林銳賢侄為救愛國學生,被我憲兵警察誤傷住院,我本該早來探望,奈何公事繁忙,直到今天才騰出時間,不曾想竟然遇到了林先生。”俞鴻鈞面帶愧色的道。
“勞煩俞市長有心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我們進去先看看犬子再說。”林天心中了然,並不點破,伸手相邀道。
而就在這時,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從距離他們不遠處一個弄堂巷口裡伸了出來,悄悄瞄準了俞鴻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