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懷竹喊小二的那個氣勢,鍾晚笙仿佛回到了二十來年前與林懷竹初遇的時候。
那時她還是陸晚,且在離家出走中,一心想要低調,卻不想沒低調幾天就遇到了林懷竹這個時刻高調的人。
點單過程中,林懷竹仍舊是自作主張,點了一大堆之後才問鍾晚笙要不要加些什麽。
鍾晚笙隻搖頭不說話,待到店小二走了,才後知後覺的對林懷竹道:“點那麽多,能吃得了嗎?”
“多嗎?”林懷竹一臉無辜,毫無自覺。
鍾晚笙深刻的覺得,要不是林懷竹的修為夠高,體型不會變,這麽個吃法兒,早就二百多斤了。
“你還記得你以前那隻的信鴿是怎麽沒的嗎?”當初替鍾晚笙和林懷竹互傳情書的小信鴿前幾年一命嗚呼了,鍾晚笙一直覺得是林懷竹給他喂太多,撐死了。
“鴿子一共就十幾二十年的壽命,到壽了就沒了唄。”林懷竹死不承認,他喂信鴿的那點兒東西,那能算多嗎?還不夠他塞牙縫的呢。
“你就強吧,你喂它那些東西,都夠喂飽一個三歲的孩子了。”鍾晚笙執拗的認為是林懷竹喂死了信鴿,“算了,不提這事兒了,猜燈謎不?反正都出來了。”
“別逗我了,這人山人海的能看清嗎?”林懷竹往街上瞄了一眼,街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這眼神兒得多好能從三樓看到街上的燈謎啊?
此刻,店小二過來上了一壺茶,一盤瓜子,兩盤點心,鍾晚笙和林懷竹都沉默了須臾,待店小二走了才敢放聲兒。
鍾晚笙抓了把瓜子開始嗑,嗑了兩三粒之後吐了口瓜子皮兒問林懷竹:“你就說你想不想吧?”
“想啊,可是又看不見,怎麽?你有辦法?”林懷竹有些期許的望著鍾晚笙道。
要論戰力,鍾晚笙定是打不過林懷竹,但是要論生存能力,一百個林懷竹也比不過一個鍾晚笙。
因為鍾晚笙會的“花架子”太多了。
十幾年前,鍾晚笙剛即位的時候,得了個不太雅致的外號——千面蝶姬。
身份變化之快,性格之詭異,是為千面。
至於所謂的蝶姬嘛……
這還是易杏安那幅“灼華”的鍋。
當時易杏安借了鍾晚笙一套衣服,上面繡著些蝴蝶紋樣,鍾晚笙身份曝光之後,這幅“灼華”也跟著出了名,故湊出蝶姬二字。
鍾晚笙也真應了這個名,術法千變萬化,連林懷竹也不清楚她倒底會多少奇奇怪怪的小法術。
林懷竹看著鍾晚笙那洋洋得意的樣子,就知道鍾晚笙定有辦法。
只見鍾晚笙把瓜子扔回盤子裡,從袖子裡放出個帶翅膀小家夥,林懷竹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小家夥就已經飛出老遠了。
緊接著,鍾晚笙一手拄腮,一手懶懶的伸出一根食指,點點星光自指尖流出,凝成個五寸見方的小畫面。
畫面上是樓下的街景,如織行人,明燈粲然。
林懷竹這下明白了,這是剛剛放出去的那個小家夥兒的視角。
不多會兒,畫面上開始展現街上的那些宮燈,有糊著茜色薄紙的,有是木架子鏤空雕花的,偶爾還有一兩盞玲瓏剔透的琉璃座燈。
有些紙燈下稀稀拉拉的掛著些紅紙條,寫了些亂七八糟的燈謎。
“夕陽西下(打一地名)”
“早不說晚不說(打一字)”
“久雨初晴(打一字)”
“昨日之日不可留(打一字)”
“隻緣身在此山中(打一成語)”
……
“那個夕陽西下,是洛陽吧。”林懷竹還真猜起來了,遊戲間似有輕蔑之意。
“反應挺快呀,來來來,接著猜。”鍾晚笙只顧鬧著讓林懷竹猜,自己卻不表態。
“昨日之日不可留的那個,應該是乍,昨去掉日不就剩乍了?”林懷竹老老實實的猜,“那個早不說晚不說…不是,別光我一個人猜啊。”
“我猜你猜剩的。”鍾晚笙笑道,忽而瞥見一位身著赤色華服的小公子,盯著“久雨初晴”的那一條愣神兒,臉上的笑容愈發多了幾分狡黠之意。
“那你倒是猜啊?”林懷竹哭笑不得,說了一半,也瞥見了那位赤色華服的小公子。
上元節的皇城,錦衣華服之人不少,非玄門中人大約難以察覺,這位小公子身上寄宿著朱雀神獸的靈力——定是禮部尚書家的朱聞君小公子無疑了。
而另一位寄宿著陰之朱雀靈力鳳竹小姐也走到了附近,只是行人熙攘,人潮湧動,隻擦肩而未能相見。
鍾晚笙靈機一動,掀起了一股風,將燈下的紙條吹飛了。
“久雨初晴?不是昨字嗎?”有些輕蔑的少女音恍恍然飄入朱聞君小公子的耳畔。
這位朱小公子聞聲而動,猛然瞥見少女翩然明麗的身影。
婷婷嫋嫋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綽約風姿,在滿街花燈下更添三分神韻。
這位小公子一時間竟忘了猜燈謎的事,癡望著少女。
高懸的滿月下,沾著朱雀神獸靈力的兩個人,在命運的牽引下,跨越滾滾人潮,遙遙相望。
樓上圍觀的鍾晚笙和林懷竹臉上滿是得意和期許,誰知下一秒,這位鳳竹小姐卻當街發起脾氣來。
“你是何人,怎的這樣無理!”發現有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這位鳳竹小姐立刻厲聲指責道。
“抱歉,在下適才正在猜小姐手中的那條燈謎,誰知一陣風吹走了,陰錯陽差的到了小姐手上……”這位朱聞君小公子倒底是官宦子弟,有些教養,被指責了也不懊惱。
“這麽個破燈謎還能丟了。”這位鳳竹小姐嘴上埋怨著,手上卻大方的把燈謎遞還給了朱聞君。
朱聞君伸手剛要接,猛然瞥見這位鳳竹小姐的手腕上,有一個同自己一樣的胎記。
“多謝這位小姐了,不知小姐能否容在下再多言幾句?或是隨在下一起喝杯茶?”朱聞君有些唐突的追問道。
“想說什麽就說吧。”鳳竹小姐雙手環胸道,似乎在警惕,又似乎在好奇。
朱聞君怕欒鳳竹跑了,大街上,猛的擼起了自己的左袖,露出了和欒鳳竹一樣的鳳凰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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